第35章(第2/2頁)

關珩沒有搭話,可能是在等著寧秋硯自己說下去。

寧秋硯本不想再說的,但不知為什麽竟然有種想吐露的欲望,於是他就這樣在關珩面前剖析了自己:“而且因為前兩次都是和我媽媽一起去的,我們有太多美好的回憶,甲花島對我來說意義很特殊,她去不了,我也就不想再去了。”

幾秒後,關珩跳過話題,沒有讓寧秋硯走向傷感。

他問:“還有別的呢?”

“別的?”寧秋硯迷蒙地問,“別的城市變化嗎?”

關珩:“嗯。”

寧秋硯道:“別的城市我去過的就更少了,長這麽大我只去過一次溯京,還是在高一的時候。”他不好意思地說,“我其實沒怎麽見過外面的世界,也不有趣,講不出好的例子。”

關珩說:“無趣的人不會在耳朵後面紋愛心。”

剛剛才被顧煜提過,因此寧秋硯下意識捂住耳後,耳朵發燙,他告訴關珩:“這個,就是那年去溯京的時候,偷偷紋的。”

和蘇見洲一起紋的。

那時還被紋身店的老板認為他和蘇見洲是一對。

紋這個愛心其實是有特殊意義的——寧秋硯那時剛發現自己的性取向,迷茫不安,但得到了蘇見洲的鼓勵。於是他叛逆地紋了這顆愛心,勇敢地接受了自己的不同。

只不過顧煜是小孩子,寧秋硯沒辦法把原因對他說出口。

可是,好像也無法對關珩說出口。

關珩卻洞悉一切般,精準地問:“因為這個才總是拒絕別人嗎?”

寧秋硯條件反射道:“不是的。”

等等,關珩是不是察覺了他的性取向?

寧秋硯心裏突突一跳。

話題停止了。

關珩不是個八卦的人,更對一個人類少年的感情史沒有特殊興趣,與其說是與寧秋硯聊天,不如說是找個人解悶而已。每周一次與寧秋硯的見面,每周一次的拼圖之夜,都是關珩一成不變的生命日常裏,偶爾出現的消遣。

關珩可以進行這樣的消遣。

但他要是乏了,便會站起來,撣撣睡袍上不存在的灰塵,迤迤然離去。

這大概也是寧秋硯在渡島的後兩天總是見不到他的原因。

冷靜下來後,寧秋硯開始思考。他懷疑關珩會這麽問,肯定是知道了他在圖書館遇見冉然的事,知道他曾經對追求者的拒絕。

關珩知道他的所有,他卻除了那些通過提問才得知答案的事,對關珩一無所知。

寧秋硯有點氣悶,也有點不服氣。

可能是這些天來他的膽子變大了,他摸得準關珩對他的忍耐限度,知道關珩不會生氣,張口便反問:“那您呢?您又為什麽總是拒絕別人呢?”

關珩沉沉道:“我拒絕別人?”

“您一個人住在渡島,不去接觸外面的事物。”寧秋硯說,“這也是一種拒絕。”

關珩:“我一個人?”

渡島這麽多人,寧秋硯失言:“……”

他低下頭,半晌才悶聲道:“我意思是伴侶,愛人什麽的,您好像都沒有。”

“伴侶……”

關珩似乎回憶了很久,柔順的長發融入黑色的睡袍中,整個人有古典氣質。

“年少時曾有過未婚妻,算數嗎?”

寧秋硯重新擡頭:“未婚妻?”

“未過門的妻子。”關珩說,“還沒見過面,就結束了。”

寧秋硯知道他在說什麽。

——“……其後鎮南侯為帝不悅,誅九族。”

少年世子,踉蹌入獄,一朝全族被滅門,未過門的妻子不知道是否被牽連,但婚約做不得數了。

關珩顯得淡然,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

隨後又輕飄飄地說:“後來露水情緣倒是有過幾段,但都很短。”

寧秋硯張了張嘴巴,隨後聽見自己問:“那現在呢?為什麽不、不再試試去……”

為什麽要把自己困在這裏?

為什麽不去接觸新的感情?

這麽漫長的年月,難道不會覺得孤獨嗎?

關珩放下指尖拼圖,長發垂落一縷,平淡地道:“我已經過了去愛一個人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