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2頁)

這幾天,每當寧秋硯想起這個,就會羞愧得難以自制,恨不得鉆進海水裏給自己降溫。仿佛從自己構築的美妙處一腳踩空,他徹底驚醒,然後對自己在生活過得一團糟時腦補的一切難以置信。

他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傾向。

見他不說話沉默著,關珩道:“你發現了不該知道的秘密,已經得到了懲罰。”

寧秋硯擡頭,看見關珩找到一塊正確的拼圖,將它放在寧秋硯空缺出來的位置。

然後,關珩淡淡道:“接下來你只要足夠聽話,就什麽也不會改變。”

這一刻寧秋硯產生了錯覺,好像真的什麽也沒發生過。

一切都過去了。

“把扣子扣上,這裏溫度很低的。”關珩轉頭,垂眸看著他,“人類。”

*

接下來生活真的一如往常。

寧秋硯沒再見到關珩。

關珩猶如一個收起了爪牙的惡魔,那夜只是短暫地露出了本性。

寧秋硯把拼圖完成了一個角。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康伯告訴他,關珩提議他可以從相對大一點的動物圖案開始,因為這幅拼圖如果從角落開始,就會重新變得很艱難。

寧秋硯重新來到拼圖室,地上散落的拼圖還是他離開前的樣子,根本看不出關珩來過的痕跡。

晚上,寧秋硯又得到了一個冰淇淋。

康伯站在餐桌旁,彬彬有禮地告訴他:“天天拼圖難免乏味,久坐低頭對身體也不佳。這裏還有圖書室、藝術藏品室,你都可以去參觀。”

第一次來渡島的時候,康伯就給過他這樣的建議。

寧秋硯點點頭。

康伯又說:“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去問先生,他不會介意你打擾他的。”

寧秋硯擡頭看向樓道口,那裏什麽也沒有。

以那夜為臨界點,這座島嶼似乎在逐漸揭露神秘的面紗。

寧秋硯注意到傭人們的工作規律,注意到窗簾什麽時候合上,什麽時候拉開。他站在窗前,也注意到從養殖場來的車會在什麽時候抵達,提出來裝著新鮮血液的保溫箱。

島上的生活恢復了平靜,不再是沉悶的、冗長的,寧秋硯甚至覺得一天的時間似乎一眨眼就過去了。

關珩沒有咬他,至少他的記憶裏沒有,他猜可能就像第一次發現咬痕那樣,他說不定在什麽時候有過斷片。

這無疑很驚悚,可有些事實,本就不該出現得赤裸裸。

寧秋硯參觀了二樓像圖書館那麽大的書房,也看了一些關珩收藏的藝術品,他來去自如,要去哪裏都無人打擾。

離島前的下午,寧秋硯進入了一間畫室。

在這座迷宮一樣的建築裏,處處都隱藏著想不到的寶藏。

來自西洋的、古代的各種畫作都被收藏在了這裏,它們或許寂寂無名,或許價值連城,都被主人一視同仁地堆在角落裏,掛在墻壁上。

畫室中央有一個很大的畫架,畫架上一幅半成品固定著,薄紗隨意搭在上面,調色盤裏殘留的顏料尚未幹透,似乎畫它的人剛剛離開。

寧秋硯嚇了一跳,下意識退了幾步。

畫室裏很安靜。

待他的心跳平復後,他才意識到現在是白天,關珩不會出現在這裏。

他悄悄地走近了,畫上是一座燈塔。

寧秋硯一眼就看出來它屬於渡島,是自己常去的那個。

與這完全不透光的陰暗建築裏不同,那幅畫的色調非常明亮。

燈塔立在蔚藍色的海岸線,雲彩後方,金燦燦的日光傾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反射出絢爛的光點。美不勝收。

寧秋硯幾乎著迷了。

他在現實世界裏,也沒有看到過畫上這麽美的日出。

關珩為什麽要畫這個?

難道關珩見過這麽美的日出嗎?

待他疑惑著轉身,不經意間碰到了桌上堆著的一些書。書散落在地,把它們都撿起來的時候,寧秋硯撿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應該有些年月了,四角泛著黃,畫面都是黑白的。

關珩坐在一張寬大的橫榻上,長發習慣性地挽在耳後,身穿同樣有些年代感的束袖襯衣,俊美的臉龐帶著一絲驕矜微笑。

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圓臉圓眼睛,穿著漂亮的蕾絲裙,乖巧地站在那裏。

兩個人都看著鏡頭。

寧秋硯覺得照片裏的橫榻很眼熟,他很快想起來,它有些像他在關珩房間裏見過的那張。

他把照片翻過來一看,上面的筆跡已經暈染了。

一行字寫著:1960年4月,白芷蘭與關先生,於渡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