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3/4頁)

元錦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

姬齡多少次救過他的命,他們最後也相互坦誠,不可能再摻雜任何猜疑。

可是現在他要以元錦這個角色讓姬齡七竅流血的死在面前。

蔣麓確實還沒有放開了演,把最絕望的表情展露出來。

可現在他已經胸口發悶,堵漲到呼吸都有些困難。

海導離開監控屏,走進鏡頭裏幫忙導戲。

“你們兩要注意把握那種Emotion,比方說這裏,藍子真要他死,那得是像小孩要吃糖果一樣,充滿期待甚至是天真的等待著看結果。”

“蘇沉你在演的時候,可以試一下美國式反派常用的氣聲。”

邵海沿看了一眼腳本,在旁邊惟妙惟肖地學了一段,還是那麽回事。

蘇沉雖然對眼前這個人有抵觸情緒,但知道導演現在說的是對的。

他壓低聲音,極輕地重復了一遍。

再說話時,聲音輕到像是呢喃。

海導點一點頭,表示滿意,繼續導後面的戲:“前面的戲再放開一點,明白吧?”

“很多人演反派很Enjoy的,因為這個可以挑戰自我,很有另類的魅力,對嗎?”

他發覺蘇沉表情有些麻木,但暫時不太清楚情況,又去跟蔣麓倒了幾句戲。

“Again,Action!”

前面幾頁,確實演得順暢了許多。

直到姬齡在掙紮和不甘中被灌下那盞酒。

汩汩液體滿到溢出他的臉頰,他的痛覺在恐懼被充分擊發的同時發散。

肝膽肺腑皆將潰爛破裂,身體完全支撐不住的劇烈痛苦。

他是應該死在沙場的將軍,他的骨頭硬到三個人按住都跪不下來。

可現在,痛苦一瞬爆發,一口汙血猛地噴濺而出。

“卡!”導演有些著急地喊起來:“皇帝怎麽流眼淚了,蘇沉,你注意情緒!”

蘇沉自己都沒意識到,被提醒了才發覺臉上是涼的。

海導當著其他人的面,拿擴音喇叭喊道:“喜悅的感覺,開心快樂,明白吧!”

“我跟你講,你不要心疼蔣麓,那都是演的!”

他不是在心疼蔣麓。

他現在是元錦啊。

蘇沉什麽都沒解釋,無法言說的情緒在他胸口不斷發酵。

沒等導演再喊什麽話,蔣麓起身道:“導演,我私下拉著他說說戲,給我們二十分鐘。”

邵海沿剛好口渴,揮揮手表示他們隨意,招呼助理把咖啡端過來。

小城市壓根沒有星巴克,這是他從國外帶回來的豆子,找國外會烘焙咖啡的助理現煮現喝。

氤氳的咖啡香氣裏,蔣麓仍穿著姬齡的長袍,匆匆把蘇沉帶到沒人的角落。

“你想哭就哭吧。”他料到會有這一刻,在從車站回來的路上就明白。

先把屬於元錦的情感發泄完,再去想藍子真的那些事。

蘇沉剛才在旁人面前已經快繃不住了,此刻被蔣麓恰到時機的帶過來,還沒說話眼淚就在狂湧。

他承載著元錦內心深處最隱秘一面,不是扮演著他,而是如同聆聽者和寄托者那樣,承載屬於元錦的一切。

六年,他和元錦的融合已經有六年。

只要在這個片場裏,他輕易會換到另一個人的靈魂裏,以另一個人的性格特質去感受喜怒哀樂。

這樣的黏合太過深刻,以至於在這樣的過激情節中,元錦的靈魂會壓制住臨時共情的藍子真。

元錦怎麽舍得讓這個世界最後一個懂他的人這樣痛苦的去死。

蘇沉說不出任何話,此刻眼神空洞的在不住流淚。

他只是被元錦暫時借用了身體,把所有的痛苦抗拒都用同一種方式發泄出來。

蔣麓清楚現在不用說任何安慰的話,坐在蘇沉身邊遞紙。

他們轉換角色以後,恐怕也會一樣。

以蔣麓的視角,姬齡的視角,看到元錦在毒酒下疼痛到眼神失焦,疼痛到在地上毫無尊嚴地翻滾抓撓,都必須緊咬著牙關克制住去打斷這些事情的本能。

直到堪稱漫長的五分鐘過去,蘇沉終於停下,深呼吸著緩解缺氧帶來的頭痛。

蔣麓又耐心地等了半分鐘,才繼續同他對話。

“好點了?”

“你演得太真了,”蘇沉想要解釋:“麓哥,你知道這些都是藍子真做的……”

他哪怕明白雙方都清楚劇本,也下意識為元錦解釋這一切。

至始至終,蘇沉本身都是旁觀者,在軀殼暫時借給元錦的同時,因過深的共情牽連其中。

“我知道都是假的,可是看起來,你好疼。”

“我剛才已經努力控制自己了,不要沖下去……”

蘇沉像是扮演了很久的成熟沉穩,此刻在昏黃的小房間裏才破功,一頭栽進蔣麓懷裏,頭痛又眼睛難受。

“好怕看見你剛才的樣子,”他喃喃道:“寧可是我這樣受苦。”

蔣麓聽得心裏發燙,擡手撫著他的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