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2頁)

蔣麓簡短道:“抱歉。”

他們突然都說不出話了。

客廳裏安靜到落了一根針都聽得見,是種讓人不安的僵硬。

少年像是要付出很多力量去對抗一種焦躁,但最後還是擡起頭,直視對面的蘇沉。

“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學會。”

第一次蘇沉送他風箏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陌生的茫然。

蔣麓的家庭環境裏,父親不在,母親舅舅都忙碌不停,助理常常像快遞員一樣送來許多禮物,但那些東西和肥皂拖鞋一樣,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

他收下那一只風箏時,在腦海裏努力搜刮著對等的回應。

也許應該擁抱一下?或者握手?

最後只說了句先欠著,算是記了個賬。

“蘇沉,我很在意你。”蔣麓注視著他,有些自嘲道:“可能我不算個合格的朋友,有時候也只是看著很酷。”

他停頓了很久,有點別扭又很認真地補了一句。

“……下次蕩秋千叫我。”

蘇沉心想棉姐你是什麽小天才。

麓哥居然主動說這些了誒!跟你猜的一模一樣!

他試探道:“那以後你可以多找我玩嗎。”

“嗯。”

“我遊戲輸了不能嫌棄我菜。”

“嗯。”

蘇沉還想趁火打劫,蔣麓黑著臉敲了敲劇本。

“對台詞了。”

蘇沉習慣性聽話拿劇本,書頁都翻開了,又偷偷瞄他。

蔣麓嘆了口氣:“還有什麽?”

“我想喝冰牛奶。”

少年劇本一放,起身給他拿去了。

蘇沉驟然嘗到甜頭,終於感覺有被哥哥寵到。

學會了!!謝謝姐姐!!!

第二天他們起了個早,淩晨五點就開始化妝弄頭套,預備著一直從早上拍到晚上。

吵架是個力氣活,單是劇本便來來回回改了十幾趟,每句話被編劇們來回推敲著改,演員還得一字不錯地順下來。

吵十分鐘,台詞大概就有一兩千字,哪裏要話趕話,哪裏要打斷搶白,哪裏要被對方的話噎到,哪裏情緒必須要爆發,全都得在表演的時候錯落有序地呈現出來。

先前吃披薩的時候蘇沉已經在惦記著這場戲,今天臨上場前感覺頗像是要期中考,緊張到手心都有點發汗。

他來來回回捋了很多次,昨天走位和模擬也都還算順利,但就怕導演不給過。

化妝師瞧出點什麽,笑道:“小陛下今天有點緊張?”

“我怕吵得不好。”

“那有什麽,想著對方欠你好多錢不還唄,”化妝師給他勾著眼線,熱情鼓勵道:“理直氣壯點!拿出氣勢來!”

鏡頭一布置,元錦已落座龍椅,召少將軍姬齡前來覲見。

一人即將大婚,一人依舊孤寡,聊起來話不投機。

姬齡好事將近,說話時都臉帶笑意,但仍舊牽掛著一件舊事。

他一直知道,元錦根本沒有瘸。

第一次是逃亡時元錦受傷,姬齡幫他紮針止血,意外探到雙腿經脈一如常人,氣血運轉平穩,全無病疾之象。

之後再如何觀察試探,答案也全都一樣。

姬齡雖然忠君,但這一年來同樣把他當作朋友。

一句話在嘴邊停留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咽下。

“陛下……何苦呢。”

元錦倏然擡眸,聲音冷了下來。

“你僭越了。”

姬齡仍看著他的眼睛,倔了起來。

“陛下,如今四處有人值守,臣等亦將死忠不叛。”

“倘若得以病愈,自由行走——”

元錦抄起手中熱茶盞猛擲而去,破聲喝道:“放肆!”

姬齡沒有躲,被打得額上多了道紅痕,滾燙茶水落在袍間,此刻還冒著熱氣。

“你真的想這樣嗎?”他反問道:“你自己不覺得痛苦嗎?”

元錦怒意更甚,按著桌子道:“你在揣測朕?”

“我不敢揣測皇帝。”姬齡盯著他的眼睛:“但我為我的兄弟感到擔心。”

“我會為他難過,為他兩肋插刀。”

“我不想看見他像個廢人一樣整日坐在輪椅上,哪怕今後還有任何暗殺,也不值得——”

“什麽值得?”元錦怒極反笑:“你好大的口氣!”

他反手又抄起一本書冊,直直擲到他的面前,響到啪的一聲。

“滾出去!”

“滾!”

“卡!”

導演擺擺手,示意劇務收拾下現場,換碗茶水重新拍。

蘇沉回過神來,知道這場沒有過,快步過去看蔣麓臉上有沒有傷勢。

“哥……”他小聲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再兇一點。”蔣麓任他伸手揉額頭,嘆氣指導:“就當你是氣到想殺了我,情緒再激烈點,明白吧。”

蘇沉軟軟的嗯了一聲。

蔣麓眯眼:“我覺得你沒明白。”

蘇沉嗚嗚道:“還要怎麽兇啊!!我已經很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