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回到劇組的時候, 像是舊夢重回。

比起年初,區域擴大了許多,已經在修建兩三處不同風格的古戰場, 以及江南水鄉的景觀了。

最初皇宮只修了兩個宮, 還有很多場景沒有正式開放, 偶爾拍攝時還能聽到遠處的電鉆聲,現在也漸漸開了好幾處。

主演的房間一直被固定保留著, 回來時一切都和離開前一樣,地毯墻紙被維護的一塵不染,依舊是最佳休憩處。

蘇沉剛入住, 眼尖地發現樓下花園多了新的秋千架,和鄭棉約好一起玩,聊得很開心。

“蔔導說有好幾個地方油漆還沒有幹, 所以要先演大婚前後的戲, ”他特意提醒道:“你蓋著蓋頭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被地上的布線絆著了。”

鄭棉笑著點頭,從背包裏拿出一副嶄新的口琴。

“送給你, ”她搖晃著道:“我覺得你很有音樂天賦,唱歌也很好聽。”

“我的第一個樂器就是口琴, 後來爸媽發現我吹得確實不錯, 才終於舍得給我買吉他。”

蘇沉試探著吹了吹, 失笑道:“不會噴的都是口水嗎?”

“注意呼吸, 慢慢來。”

他正玩得開心,遠遠瞧見蔣麓推著行李箱路過,揮揮手和哥哥打招呼。

“麓哥!”

少年瞧了一眼他們, 徑自進了酒店。

“他好像生氣了。”蘇沉放下口琴, 單手抓著秋千繩, 有些猶豫:“我該過去找他嗎。”

“也許該讓他主動找你。”鄭棉比蔣麓大一歲,看事情更清晰:“你如果一直遷就著他,你們的關系反而不會好。”

“麓哥不像是會主動找人聊天的性格。”蘇沉低頭悶悶道:“有時候我給他發消息,他看了不會回。”

“所以你沒有做錯什麽。”鄭棉認真道:“好朋友該互相珍惜,明白對方值得被認真對待。”

小朋友的秋千停了下來。

“也許吧。”他輕輕道。

蔣麓回房間放下行李,一轉頭瞧見蔔願已經站在門口。

“有事?”

“你的戲提前了,”蔔導演晃了下手裏的行程單:“皇宮有幾個地方油漆沒幹,先去側殿拍你和元錦吵架,然後是你大婚。”

少年原本就心情欠佳,聞聲只冷著臉哦了一聲,繼續收拾行李箱裏的電玩卡帶。

蔔老爺子抱臂看著他,還有點樂。

難得看這小子吃癟,他這情商怕是家裏祖傳的。

“我剛才在樓下看見,沉沉和小鄭玩得很好啊。”老導演哪壺不開提哪壺,慢悠悠地提醒道:“你怎麽也和她演兩口子,不該親近熟悉下?知道人家叫啥嗎?”

“說完了嗎?”蔣麓背對著他啪的一聲扣上行李箱,語氣不善:“說完了走吧,我睡覺了。”

老導演眉頭一揚,單手準備關門,闔上前又頓住。

“記得跟沉沉對吵架戲的走位,明天一早就開始拍,可沒多余時間。”

門沒完全關死,蔣麓留著那絲縫聽門外動靜。

他和蘇沉住套間的對門,從前便是這樣留意對方動向。

這次一直等到傍晚,蘇沉才說笑著從電梯那邊過來。

蘇沉手裏還握著那個口琴,和鄭棉聊著什麽,像是永遠有說不完的話。

蔣麓靠墻看著他們兩,第一次感覺到讓人煩躁的妒火。

有什麽好聊的?

是我無趣嗎?我很兇?

他沉默地看著他們,直到蘇沉再次看向他。

“就送到這了,我先走啦。”鄭棉溫和道:“那本雜志我明天借你看。”

“好,回見。”

直到女孩消失,蘇沉才收回視線,轉身面對他不想靠近的壓力來源。

少年低著頭看他很久,才從喉嚨裏擠出來一句話。

“跟我過來對戲。”

蘇沉應了一聲,快步去把劇本拿來,進了他的客廳。

蔣麓不會因為情緒耽誤工作,但此刻很想和他說些什麽。

每次一要開口,又會被強烈的不滿壓住話頭,像是一說話就要發作。

他從小到大交的朋友太少,這次好朋友突然被搶了,甚至不知道該怎麽搶回來。

蘇沉抱著劇本坐在他的對面,翻到對應的頁數,見他仍舊沉默不言。

等了一會兒,對方還是沒開口。蘇沉等得無聊,翻看口琴背後的刻紋。

“那個是什麽?”

“口琴。”蘇沉眼睛裏含著笑意,吹了首小調給他聽:“怎麽樣?”

蔣麓緩緩點了下頭,幹澀道:“開始吧,第一句……”

“等一下。”

蘇沉打斷了他的話,把口琴放在了桌面上。

“麓哥,其實棉姐姐送我這個的時候,我並不開心。”

他平靜地注視著對面那個比他高,比他更敏銳的哥哥,把想法如實托出。

“我和你認識一年了,對嗎。”

“我總覺得,第一個來自劇組朋友的禮物,總應該是你給的。”

無關價值,無關內容,而是一個珍貴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