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第3/4頁)

她只能在心中酸澀時仰天望月,霍騰去歲出京駐守青海,一歲未歸,她帶兒女在京,公事繁忙,平日倒是不覺得有什麽,每當夜深人靜而無事忙碌或是心中有事時,才會覺著月光格外清冷、枕衾格外孤寒。

芽芽走了,暢春園裏的日子照過,這幾日踏雪忽然精神不太好,叫專門給貓狗看病的醫生來瞧了,只說是老了,看著敏若的臉色斟酌著開了個藥方出來,敏若瞥了一眼只想發笑,到底沒給踏雪吃。

那苦藥湯子,灌下去能起到的作用還不如會對踏雪消化代謝系統造成的負擔大。

她一步不離地守了踏雪兩日,小家夥也不知是不是舍不得敏若,精神頭雖然還不太好,卻沒長病。

京師這邊的天氣逐漸溫暖,敏若便愛抱著它在延英樓二樓窗邊曬太陽,從前它在這邊有個小藤椅,是專門給它設下,供它在敏若上課時“旁聽”的位置。

如今它被敏若摟著,還是如小時候那般乖巧安靜,也不知是不是記著那把藤椅,總是盯著看。後來敏若幹脆叫人搬到身邊,將踏雪放上去,“小”家夥仿佛就安心了,輕輕甩甩尾巴,舔舔敏若的手,然後用尾巴圈住敏若的手腕,繼續趴著曬太陽。

踏雪不如以前精神了,蘭杜她們也都不好受,這日敏若與踏雪在二樓曬太陽,她腳步輕輕地走上來,見踏雪懶洋洋睡著,腳步就更輕了,走到敏若身邊,低聲道:“公主來信了。”

敏若點點頭,接過那信封沒急著拆開看,而是問:“趙申喬入戶部?”

她言辭簡單,蘭杜卻聽明白了,知道她是問前幾日隱隱傳出來的皇上可能要提拔參奏戴名世、舉出《南山集》案的趙申喬之事。

蘭杜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溫婉,又似乎帶著隱隱的諷意,“親見了趙大人對大清的一片耿介忠心,皇上豈會不動容。”

那就是大半要成了。

敏若合上眼曬太陽,口吻極淡地道:“攪黃了吧。”

官員之間相互勾結,涉及爭鬥,他若是揪住點戴名世貪汙受賄、以權欺人的小辮子也就罷了,或者想方設法潑點朝堂上常見的臟水,敏若偶然間得知了,也頂多隨口叫人不著痕跡地給戴名世透點風,再多也不會插手。

——如此司空見慣之事,與她無關,何必理之?若事事都要理,她就不是來養老的了,她是來普度眾生做菩薩的。

但趙申喬扯出《南山集》,用狂悖不忠言辭大逆來攻訐戴名世,就叫敏若有些不爽了。

那辮子梳起來可真高興啊,若往早前生個幾十年,他是不是第一個歡天喜地給自己剃頭啊?

朝堂政鬥總要留點底線,用的是這什麽讓人看不起的手段?!

敏若的脾氣蘭杜清楚,若按正理,這會她很應該苦口婆心地勸上一勸,但她一聲沒吭,將敏若的吩咐記下了,心裏推算一下,半晌道:“您放心。”

敏若在搖椅上晃了晃,眉眼懶散地曬著太陽沒做聲。

二人默契地不再說此事,蘭杜輕聲道:“南下的車隊啟行了,東西送到,咱們公主也能動上一動,運作好了,多少能輕松一些。”

“瑞初那邊我不擔心,她心裏是有成算的,我只操心她太拼命,把身體累垮了。”敏若搖搖頭,仍沒睜眼,嘆息著道。

蘭杜輕言軟語地勸,“公主身邊有扶風她們呢,都是縝密又穩妥的人,怎會不在公主的身體上疏忽大意?何況……還有額駙呢。”

敏若知道在她們看來,虞雲大概是個十全十美的額駙人選了,事實上,到了今日,即便是原來對虞雲多有不滿的康熙也挑剔不出這女婿一個不字,但無論是從往來的信件、還是南邊遞回來的消息,敏若都品不出半點二人情動的端倪。

他們都太忙了,尤其是瑞初,她恨不得將自己每日的十二個時辰變成二十四個時辰來用,他們疲於奔命——奔自己的命、夥伴的命、天下的命,誰能將自己的小情置於理想之前呢?

至少瑞初做不到,上船的人越多,她肩上的擔子就越重,她一步行差就錯,可能造成的後果就不堪設想,她唯有步步小心、處處謹慎。

所以哪怕虞雲天長日久的陪伴再打動人,她也無暇關注,無空思考。

這兩個人啊,要麽就這樣稀裏糊塗又抱著默契地過一輩子;要麽,再過些年,或許會有個真正的結果,或聚或散,最終走向如天下許多夫妻一般的兩種結局。

誰知道呢。

敏若能品人心,卻不會算姻緣——她自己還每天喊著“智者不入愛河①”的口號呢,實在算不上什麽感情大師。

只是偶爾會覺著虞雲在這段婚姻裏有些吃虧,但如今諸事未成,事情也尚未踏入正軌,還不是討論、分析這些的時候。

蘭杜此刻只為瑞初能稍微松一口氣而松心,為瑞初而憂心者當然不可能只有她和蓁蓁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