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第4/4頁)

榮妃心中有愧不敢見她,心中又怨兒子非要摻和進這一攤渾水裏,羞憤交加之下,又逢時節交替天氣寒冷,不免大病一場。

一時宮裏的諸多事務便只剩書芳和宜妃二人操持,幸而九阿哥還算老實,從圍場回來之後,除了辦差便是去找安兒,沒參與朝裏的事。

太子倒台,九阿哥卻還不思進取,宜妃心中不免有些遺憾,但看看榮妃和惠妃如今一個賽一個憔悴的模樣,那點心氣又都散了。

算了。

她這麽告訴自己,她每年人參桃花珍珠散,大把大把的銀子撒出去留住的青春容顏,可不能搭在不肖子身上。

不成器就不成器吧,她看胤禟去跟著老十種地也挺好,至少消停安穩。

這個年宮裏過得也是兵荒馬亂沒滋沒味道的,前朝風浪湧動三個月,最終結果還是一片倒向了請復立廢太子,但康熙並沒有做出決斷。

八阿哥因“謀求儲位”,在大阿哥之前便已先擁有了免爵大禮包,這些皇子被削的、圈禁的圈禁,余下如今最年長的三阿哥也沒幾分春風得意的意思——他把大阿哥舉報了,康熙也沒高看他一眼,反而看他有些不順眼。

大約無論心裏多清楚權力之爭的無情,康熙心裏還是不願見兄弟鬩墻針鋒相對,從前尚可粉飾太平,如今太平也無法粉飾了,他心中的厭煩便也壓抑不住。

外面對著康熙的不喜,裏面榮妃又病著,三福晉氣得掐腰,總歸三阿哥是暫時消停了下來。

然後是四阿哥,這位少年時性情還稍有些急躁的阿哥愈上了年歲,性子愈緘默端穩起來了,喜怒不顯於色,今歲似乎還開始修禪——總歸是擺明了不想摻和這些事。

再往下五阿哥七阿哥一貫不顯山不露水,然後就是九阿哥和十阿哥——九阿哥朝中的正經差事做起來興致缺缺,倒是跟著十阿哥種地種得興致勃勃樂在其中,十阿哥守著那新稻種和試驗田數年沒挪窩,朝中大臣們已不願再往他身上看了 。

身負鈕祜祿氏血脈又如何?拐彎抹角地也算親戚又如何?人家不搭茬,他們也不敢強將背後站這個簡在帝心的果毅公的貴妃獨子幫上船,只能肉疼地看著這一個好人選越走離朝堂越遠。

朝堂不安穩,宮裏也是一片兵荒馬亂。

四十七年時勉強還算壓得住,本來書芳就盼著轉過年,前朝快些有個結果,也好安一安宮中的人心——至少讓後宮暫時安穩下來。

卻不想轉過年後,康熙竟然直接病倒了。

康熙這一病,宮中頓時如一鍋燒開了的水一般,四處沸騰,六宮不安。

去年冬日敏若便察覺出康熙的身體有異,添了心悸、手顫、頭暈目眩等諸多病症,而早起時手頭失控,這絕不是普通老年病會有的表現。

今歲開春,康熙一場大病,反而叫她心裏有了數。

康熙的身體,是真的在走下坡路了。

按例,皇帝有疾,後宮嬪妃應輪流侍疾,敏若這個時候裝病也說不過去了,不得不每天去乾清宮點卯報道。

一面也去信江南,康熙每日昏睡的時候多、糊塗的時間長,但也偶有清醒的時間,清醒時便對敏若道:“不要告訴瑞初,令她掛心……”

然聽敏若說書信已送出去了,他便沒再說什麽。

這日一早,敏若來換書芳、榮妃,繡瑩年時入京朝賀並問父母安,逢康熙有疾便並未離京,時刻守在乾清宮照顧,榮妃瞧著心疼,又不好喚走女兒。

這會見敏若來了,繡瑩笑了笑,神情難掩憔悴,二人默契地未曾言語,敏若剛要拍拍繡瑩的肩示意她去洗漱用膳,忽聽榻上傳出康熙粗重的喘息聲。

繡瑩頓時提起心,連忙喚人,敏若一把拉開床帳,只見康熙雙目圓睜面猶有驚恐怒色,胸口激烈起伏著,似剛從夢中醒來。

“皇上,可是夢裏魘著了?”敏若上前扶他一把,梁九功等人已一溜煙進來接替她的動作,敏若轉身去倒溫水,在榻前遞給趙昌,輕聲問。

康熙回過神來,閉目略緩了一會,再睜眼時眼光清明不少,卻沒飲水,而是直接用幹澀嘶啞的聲音命道:“叫法喀回來……叫法喀……”

敏若指尖快速一拈,心緩緩沉了下去,面上神情更為柔和:“法喀在廣東呢……好,好,叫他回來,皇上您先緩緩,讓太醫進來為您診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