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第4/4頁)

康熙有那個福氣,他受得住一群眼巴巴盯著他身體的孝順兒子。

敏若不去,瑞初其實也不大想走。

但她跟隨康熙南巡並不僅是出去走走那麽簡單,她要水滴石穿地逐漸打開康熙對她的底線,每一次跟隨康熙出巡,都是絕好的機會。

撫恤民生、閱慈幼院,尤其是江南,紡織業盛行之地,她曾親生過去推廣織機,召見婦女參觀織造坊更是理所應當名正言順的。

她想做的事不是這些,但做這些事情,卻能為她日後向外走打下基礎。

從小到大,瑞初將每一步路都走得小心謹慎,也習慣了走一步看十步。

她心裏想做的事那樣大,大到好像是一場夢,好像是這個時代中的一個無稽之談。她要抓下夢裏的雲,打造成磚石,一點點,鋪設在如今的大清的道路上,敲敲打打,在至高無上之人的眼下,悄無聲息地鋪出一條大道來。

向前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走得穩當妥帖,容不得疏忽。

瑞初並不覺得累,有時徹夜讀書到天明,望著天邊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沐浴著熹微晨光,感受著自己胸腔中的一聲聲心跳,身上就好像還有數不清的力氣能夠施展出來。

只要那心跳聲一日不絕,她向前走的腳步就一日不會停下。

她好像在與天下做鬥爭,她妄圖以微薄人力對抗“亙古真理”。

但她並不害怕,也從未想過退縮。

她知道,她是在與天下鬥爭,而不是與天下人鬥爭。她在對抗的也不是什麽真理,而是應該流逝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已經腐朽老舊了的那一部分。

瑞初的偏殿床榻內側的櫃子裏有數口小箱,那些箱子裏的每一冊書她都在寂靜無人的深夜中反復閱讀,其中的內容她能夠倒背如流,每一個字都是那麽的熟悉。

她無比向往,能夠構建出一個書中所描繪的世界。

一個天下人人能吃飽、能穿暖,沒有饑寒亦沒有壓迫,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理應到來的新世界。

她在培植自己的勢力、自己的底氣。

依托於公主身份所擁有的底牌,在未來的路上,她或許可以借力,但大部分卻都不能使用。

她向前走的每一步,都要靠她自己。

瑞初願以身化劍,破開前路,掃蕩黑夜,劃破天際,引入黎明之光。

這天下,該亮了。

所謂馭民之道,所謂人有三六九等,應該扔進臭水溝裏了。

今年南巡,敏若沒走。

但也懶洋洋地給公主們停了課,然後利落地卷包袱出了宮。

二月,安兒便蹲到了莊子上,開始小心翼翼地做育苗的前期準備。

新稻種畢竟不夠穩定,他每日盯著那些留種的稻子,眼珠好像都泛綠光。潔芳跟著他投身到光榮的勞動當中,敏若這邊就成了免費的托兒所。

他們一早將芽芽送過來,其實並不需要敏若操什麽心,因為芽芽的一切自有乳母、保母們操持照顧,她只需要在進行自己的日常生活時偶爾美滋滋地逗逗小孫女,煞是悠閑。

南巡大部隊回來時正是京中天氣炎熱的時候,康熙直接駐蹕南苑,瑞初給敏若帶來了一個消息——斐鈺的婚事定下了。

康熙收到信比敏若快一些,敏若手裏的信剛到,還沒來得及拆。

細看下去才知是法喀海藿娜看定了軍中一個年輕子弟,完美契合他們的擇婿標準,父母雙亡,家無姐妹兄弟,性子沉穩可靠,知恩圖報還上進。

而斐鈺,她在信中頗為瀟灑地寫——人生在世求一幸 夫郎合心 今可稱幸矣。

敏若讀著那封信,半晌笑了。

倒是不錯。

因瑞初受了傷,康熙去歲便將本在春日的婚期拖到了秋天,他們回了京,沒多久,也就開始準備瑞初的婚禮了。

聽安兒說,虞雲近段時間頗為注意保養,還偷偷向他討教,弄了兩罐潤臉的膏子去抹。

瑞初則比較無情,她看上了虞雲這個精通經濟事務的免費勞動力,難得見幾次面,都是在說賬目上的事。

……看起來,非常像想要借著婚事白嫖一個廉價勞動力的無情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