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第2/5頁)

賜婚瑞初,一箭何止雙雕。

他沒開口,就說明他眼裏對瑞初婚事的判斷標準更多是“幸福”而非“利益”。

在這一點上,敏若對他感恩戴德。

從利益上無法直接說服,那就將側重點帶到感情上,讓利益去打輔助 。

敏若如此分析,瑞初的想法與她八九不離十。

瑞初大了,心裏有成算,南邊走了一回,也讓敏若對她處事辦事的手腕放心了。敏若如今唯一不放心的,只有一點。

“你要知道,你皇父待你好,你也孝敬你皇父便是了,無需因此而產生負罪感,認為自己的想法愧對你皇父、愧對大清。”敏若思來想去,實在不知怎麽說。

康熙對瑞初的疼愛,出發點當然不單純,但多年下來,假的都成了真的,何況一開始也只是喜歡得有緣故而已,這在皇家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種幸運,因為許多公主終其一生也未能得到皇父多少憐愛。

她當年慶幸於那一場雪來得正是時機,因為如非如此,她的瑞初就不會握住康熙年間最有利的一個籌碼。

既然一開始便是真的喜歡,多年累積下來的疼愛更不是作假,她就沒必要非得敲著女兒的腦袋,告訴她——你皇父疼你都是假的。

所以這話難說,事難做。

她只怕瑞初因康熙的疼愛而對自己的想法產生負罪感,認為自己愧對康熙的疼愛,愧對大清的江山,愧對愛新覺羅氏——康熙、大清與愛新覺羅氏,只要他在位一天,便是被捆綁成一體的。

三者一體,康熙對瑞初的疼愛,就很容易變成困住瑞初的枷鎖,瑞初自幼過高的道德標準和心中的仁善,則讓她更容易生出負罪感,

敏若思索著,緩緩道:“這世道延續的年頭久了,世界局勢千變萬化,九州大地若不求變,還永遠困在當下,閉眼不看向前走的遠邦近鄰們,終有一日,天朝上國也會變成懷抱重金卻無力保護的稚兒,屆時……”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後果之慘烈,非當下可以預料。所以求變是必要的,沒有你……也會有後人。”

只是今日主動求變,與他日被動求變,其中差別辛酸,不是輕飄飄幾句話便能說盡的。

瑞初凝視著她,清淩淩的眸子裏似有很輕的無奈。瑞初握住敏若的手,輕聲道:“額娘,相信我,我既做下決定,便永不會退縮了。”

她沒想過掌控皇權嗎?想過。可去歲下江南,沿途緩行,她幾次便裝細訪民情,看著官員跋扈百姓疾苦,看著貪官汙吏欺下媚上,看著滿族高官在地方上囂張不可一世,看著農工為牛馬、商為豬羊,唯士人念著“書中自有黃金屋”清高不可一世。

她便知道,若這世道不變,掌控了再高的權利,哪怕天下人跪伏在她腳下聽她指派吩咐,也是無濟於事的。

因為這種“高高在上”,本來就是一種罪。

至高無上、不受監察控制的權利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種威脅。

皇帝受命於天,皇權至高無上,而權利的刀劍,只對準最無力反抗、最飽受壓迫的百姓。

因為稍有余力的更高階級之人,大部分都會想方設法地將自己受到的壓迫向下傾瀉。

她唯有前進,沒有其他選擇。

她可以做愛新覺羅家的千古罪人,但她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想法是錯。既然不認為自己是錯,又怎會因此產生負罪感?

瑞初輕輕握住了敏若的手,想了一會,問她:“如果女兒並不聰慧,也並不貼心,不能為您分憂,不能為您解難,您還會如此疼愛女兒嗎?”

“從你和你哥哥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對你們的愛便已成定論。”敏若溫柔而堅定地道:“我要疼愛你們、呵護你們,要教你們仰俯無愧、心存仁善,你們兩個就是我的責任。只要你們兩個沒長成欺壓良善恃強淩弱之人,無論發生任何事,額娘都不會對你們失望的。”

瑞初便笑了,她摟住敏若的腰,將頭貼在敏若的肩上蹭了蹭,不是清清冷冷如高山冰雪的模樣,眼光流轉,帶著幾分清澈幹凈的美好,她道:“女兒已有了最好的額娘了。”

明白了她的意思,敏若摸了摸她的頭,心裏一松,沒再多言。

謝選確實是有本事,南方的風水也確實養人。三月裏收到照常來的家信,信裏便寫法喀的身子已經大有好轉。

敏若見了,心裏一松——信中雖然寫的隱晦,但憑對法喀和謝選的了解,她還是能分析出其中深層次的意思。

大有好轉,即已大致痊愈。

也是,法喀的身體底子本來就好,這一年多裏養得精心,好轉得快也是理所應當的。

如今正在斟酌藥方、盡全力更加精心治療,爭取減少可能會留下的暗傷隱患。意思就是再治個一兩年,保證不留什麽後遺症,保養好了赤手空拳打牛犢子還是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