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第3/4頁)

京師的冬日只是幹冷,但有的茶經了幾年,難免也受些潮氣。年下了,敏若想磨些茶粉做點心用,便將舊存的茶葉翻了出來,揀潮氣、黴氣不重的,在炭火上隔著紙慢慢烘煨。

康熙見她沒了下文,反而有些不適應。一面看書,一面偶爾看她的動作,見茶葉出來都收在小罐子裏,便問道:“往常不都是用箬葉包的嗎?怎麽這回卻用罐子收了。”

“這些不存了,是要磨了做點心的。”敏若笑道:“年下了,該多備幾樣茶點果子吃,正巧前兒您不是說想吃茶酥嗎?”

康熙故意道:“給朕就吃這陳茶做的點心?枉朕每年都命人將新進的好茶葉大半送到你這裏。”

“這也是好茶!這個時節也沒什麽新茶了,妾把那珍藏的普洱或白茶磨了做點心,也得您愛吃啊!”敏若說著,康熙不禁一笑,才問道:“平妃的身子如何了?這幾日前朝事忙,朕也沒去瞧過她。”

“書芳本身身子就好,蕭老太醫也屬實有本事,趙嬤嬤還在那伺候著,能不好嗎?”敏若道。

康熙聽了,先是點點頭,然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又問道:“你猜出來了?”

敏若面上似乎愣了一下,其實心裏也有點意外,沒想到康熙跟她打的直球。

但若論臨場應變反應,她是祖師級的。當下抿抿唇,輕輕點頭,“本是沒猜出的,那日去瞧黛瀾,正好碰上顯親王府的人入宮來,聽說是為了安王府的承爵人選,才想到那裏……您忽然換了給書芳安胎的太醫,本來就叫人心裏頭疑惑著呢。”

聽她說得坦然,康熙反而沒有疑慮了,只是一揚眉,問:“景仁宮?顯王府的人去找佟佳貴妃了?”

“可不是!”敏若撇撇嘴,康熙問:“做什麽的?”

敏若輕笑一聲,卻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無非是想請黛瀾在您身邊敲敲邊鼓,可黛瀾那性子您也知道,顯親王妃在景仁宮自個唱了一場獨角戲,聽說喝了三碗茶,坐了一刻多鐘冷板凳,想是被黛瀾給凍著了,沒死纏爛打得下去,灰溜溜地走了。您說她找誰不好?非得找一座冰山去,這寒冬臘月的,也不怕把自己凍出傷寒來!”

康熙的神情也有一瞬間的復雜,敏若看到他忍笑的樣子,道:“這不好笑嗎?您都不笑!想想,他們也不知道哪想不開,非得找黛瀾去。惠妃、宜妃、德妃、榮妃、書芳,哪個辦不了這事?就是阿娜日都比黛瀾妥些!”

康熙本就在忍笑,聽她這麽說,心裏更生無奈,心情一時倒也輕松起來。他搖頭道:“若非與你有瑞初的淵源來,這事她本該找上你的門來。不過找到景仁宮去,也難為她了。”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顯親王妃。遇到這種宗室企圖勾連嬪妃謀事的事情,康熙本是應該惱怒的,可架不住顯親王妃冷板凳坐得太可憐,他心裏只想笑,竟升不起多少怒火。

又或許是看跳梁小醜,本就只圖個樂子,根本不配他為之大動肝火。

敏若撫掌贊同,“正是這話!您說她進宮之前也不打聽打聽……哦,倒是打聽了,送給黛瀾兩本說是前朝什麽高人留下的手抄經文,嗐,我瞧那字還不趕我寫的呢,正好爐子不夠旺,黛瀾都拿來引火了。”

康熙略顯無語,道:“想來不是真跡。”

“也不知有的冤大頭花了多少錢買來的。”敏若諷笑道。

知道她因瑞初的事對幾家宗室很看不慣,康熙對這話並不感到意外,聽著甚至有幾分暗爽,可惜他到底還是要臉的人,沒法明面上附和敏若,還得呵斥敏若道:“做額娘的人了,還是沒個正經的。”

“妾都這樣大半輩子了,後半輩子也不打算改,您若看著不順眼,該早幾年說!”敏若道。

康熙才是真來了興致,問道:“怎麽,早幾年說你就改了?”

“您早幾年說,妾還能再演兩年正經人!”

敏若理直氣壯地表示。

康熙這回是真想笑了,無奈地搖頭,嘆道:“就該讓瑞初、法喀和安兒都瞧瞧你這副樣子。”

他隨著敏若叫習慣了安兒的小名,未必是有多親近的意思。但今年,自打從莊子上回來之後,也不知是否是那點少得可憐的良心作祟,他頭次明白地表現出對安兒的看重,也定了阿哥所裏不少人心,算是給安兒免去了一些麻煩。

“向來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他們還敢嫌棄我不成?”敏若揚著下巴一挑眉,康熙哼笑一聲,道:“你這樣子,十足像個要罵街的民婦。”

敏若道:“您直說潑婦得了,還形容得怪含蓄的。”

要罵街的民婦,含蓄嗎?

和潑婦比可能是怪含蓄的。

跟她一通插科打諢,看敏若不大正經的樣子,康熙卻知道她心裏其實在為平妃操心。想了想,康熙道:“若是個皇子,他的身份出繼反而是一件好事,免去不少瑣碎爭端,可以安穩長大度日,不必牽涉到那些滿心權欲神似魑魅之人的算計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