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上要正式冊封七公主為固倫公主的消息一經傳出,滿城轟然——若說一片震驚倒也不至於,這些年皇上對七公主的偏愛是後宮朝廷都有目共睹的,何況這次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七公主可是讓皇上狠狠暢快了一回,也是實打實地令皇上長臉。

轟動是因為七公主畢竟是永壽宮貴妃所出,皇上破格封七公主為固倫公主,而固倫公主從舊制乃是皇後所出嫡公主才能享受的封號,這其中是否會有些什麽深意呢?

再想起前段日子十阿哥的“荒誕”之行,竟然半荒廢了書房課業專心去種地,這是什麽?明晃晃的避嫌啊!

所謂的聰明人們甚至已經聯想到先後兩宮嫡子之爭,太子地位穩固而繼後一脈主動退讓避嫌……永壽宮裏源源不斷地有命婦拜訪,更多的是送了禮物來投石問路,敏若清楚其中的試探之意,因而心中愈發不耐。

好在她這裏的借口都是現成的,她前陣子出宮是為了什麽?養病啊!如今便只推說身體抱恙、疾病未愈,再次閉門謝客起來。

這次的謝客是面對宮外的,在絕對的身份壓制下,哪怕心裏懷疑貴妃的病來得實在是太湊巧,那些擔負著試探敏若心思和宮內情況之責的命婦們也只能訕訕而歸,暫且偃旗息鼓。

而前朝的動靜就比這樣委婉的試探來得直接多了。

直接表現為,禦史台開始有人撰寫參七公主行為放肆、性情驕橫不嫻禮教使皇室女子蒙羞,參貴妃教女無方,禦史台本就是一潭渾水,關系錯綜復雜,這些折子究竟來自於哪裏,等閑人一時半刻是查不清楚的。

然而敏若不是等閑人,鈕祜祿家可還有一個在禦史台紮根數年的顏珠。

所以折子才剛剛出爐,到了康熙桌前,那邊斐鈺也將寫著人名的小紙條捎了進來。

她捏緊粉拳氣憤道:“姑姑您別生氣,我阿瑪說了,定要給這些人些好果子吃,不然他們還以為我們鈕祜祿家都是面人呢!”

敏若掃了一眼上頭的人名,輕笑一聲——不出她所料。

結合現在的形勢,唯一真正有動機針對她的其實只有索額圖一個,但索額圖被康熙罰在府中閉門讀書,私下裏也被康熙狠狠收拾了一通,手下勢力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依附於他、或者依附於太子外家赫舍裏氏這個招牌的官員也難免搖擺。

所以他的消息並沒有那麽靈通、要動手腳也不會有那麽快。

這樣迅速的動作,其實是針對瑞初來的。

而連著她一起攻擊,是抱著將永壽宮一脈一起扯下的心,之所以還沒牽連到安兒,想來是因為還沒找出、或者造出什麽把柄。

這樣的深仇大恨,得牽扯著多少利益關系啊?

敏若能想到的,便只有瑞初剛剛狠狠得罪過的宗室們了。

日前之事,安王府一脈受創最重。大清律例對於宗室素來寬容,哪怕觸犯重罪也不過圈禁而已,強搶民女欺壓民人在宗室甚至滿清勛貴眼裏都不算什麽大罪,然而康熙借機以瑪爾渾、德輝等子弟孝期行為不端唯有,削去了瑪爾渾、德輝之父經希的爵位,二人的同母弟勤郡王蘊端也被康熙以“舊無非承爵子特封郡王之先例”並“未能勸阻兄長,實為對母不孝”削去爵位,這一家子的光輝瞬間去了三分之二。

原本一門三王的安王一脈立刻便只剩下一個郡王爵了,康熙卻暫時沒有再定安王府承爵之人,於是王府爵位空置,倒是瑪爾渾等人挨個被判了流放、圈禁。

歷來宗室被判流放,輕者不過以圈禁代受,便是重者也不過往黑龍江、吉林一撇溜達一圈,使點銀子,大不了真待個一年半載的,就此了事。

然而瑪爾渾等人卻是康熙實打實降旨發配的,經希雖未犯法,卻因管教不善、侍母不孝被發落同兄長、兒子一起流放。康熙還以“念皇伯功勛,善待安和親王之後”的理由,給他們爺仨連同家小在黑龍江圈了一座宅子,允他們帶三十名仆人隨行侍候。

看起來是十分優待,可宗室流放的真實情況如何是個人都知道,這爺仨跟著家小,被康熙賞了一處房屋不過幾十間的房子,只許帶三十個仆人,余生圈禁宅內非年節特赦不許刪除走動,已經算得上是十分苛刻的條件了。

他這一手玩得狠,然而明旨既下,明面上他也算是十分“仁義”了,便連轉圜的余地都沒有,瑪爾渾的親友故交便是有心為他走動,也無能為力。

而更深處,這次的處理結果,似乎也彰顯著宗室力量在絕對皇權壓制之下的無力。

撈不了安王府的爺仨,那群人的眼珠子就盯到了瑞初身上。前腳安王府倒黴,後腳康熙就要封瑞初為固倫公主,那些人哪裏坐得住,其中以被奪了爵位成了閑散宗室的蘊端尤為活躍,上躥下跳地走動人情,誓要讓那可恨的七公主甚至永壽宮貴妃和法喀都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