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第2/4頁)

後來孝昭娘娘去了,有人私下裏與我說大公主可憐,小小年紀離了阿瑪額娘入宮來,如今連關心她、疼她的那個長輩也沒了。哪成想還有個你呢?算來她也算是福澤深厚了,連你這麽個不愛攬事的人,都為她出山忙碌起來。”

她說起舊人舊事來毫無遮掩赧澀,想是年紀漸長、閱歷更深,便不在意年輕時看得有天一般大的那些事了,又或是了解敏若的心性,知道說出來敏若不會生惱。

敏若果然只是一笑,“孩子的福澤都還在後面呢,現在算什麽深厚?”

榮妃聽了,嘆一口氣,道:“也是這個理。出嫁後能得個好額駙,才真是後半生的福氣呢。”

敏若揚揚眉,沒與她爭這一句。敏若不喜歡把女人一生榮辱歡喜的福分都系在男人身上這種說法,但容慈她們的額駙若都是好的,好歹能叫她們感情上幸福些,異地他鄉,聊算慰藉。

敏若舍不得容慈,舍不得她教著長大的這幾個孩子,但她又沒有能力動搖這所謂的“滿蒙聯姻”,便只能對她們幾個傾囊相授,望她們哪怕離開紫禁城,遠去草原,也能安穩立身。

這個話題對榮妃來說多少有些沉重,繡瑩的嫁妝康熙也示意內務府慢慢籌備,她心裏有了預感,便更不愛說這件事。落座之後,與敏若說起僖嬪來,道:“她這段日子瞧著和以往真是大不一樣了。那日夜宴,我瞧她竟驚了一下,你猜怎的?”

敏若展開冊子下一頁核對著,隨口問:“怎的?”

“僖嬪從前的容顏,與元後有至少五分相似,就是在同胞姊妹裏面也算難得的,何況她與元後只是同族。當時我們暗地裏都感慨這‘緣分’二字的可怕之處,可今年年宴那日一見,那五分相似如今頂多只剩三分了,只眉眼處些微的一點,你道奇不奇?”榮妃唏噓道。

見敏若漫不經心沒當回事的樣子,她又道:“你想啊,這人的容顏豈是一日兩日內便能有如此大的變化的?我心裏忖思了兩日,還是覺著不對勁,細細想來,像是僖嬪那日沒帶妝的緣故。這裏頭深意可不就大了……”

沒等她說完,繡瑩牽著瑞初的手持著梅花笑盈盈地走進來,她連忙住口,帶笑看向女兒。

早已與僖嬪有了首尾……呸!稍微勾結了一點的敏若自然知道,這裏頭最大的深意,不是邀寵也不是看開了,而是赫舍裏家能掌握僖嬪的武器沒了,僖嬪無所忌憚,轉過身來,便聯合書芳一起捅了赫舍裏家一刀。

事成之後,雖有康熙因誤解她當時的行事猖狂而心生不喜,存著敲打之意命她禁足宮中,僖嬪還是笑得暢快極了。

出了元宵,宮裏的年算是過去了。

敏若又碰上樁新鮮事,康熙忽然命趙昌親自帶人送了一擡十二匹鮮亮顏色緞子、十二匹紗羅、六匹織錦、一盒東珠並一斛南珠、一只精巧的前朝內造白玉金枝千葉冠來。

堆在殿前還怪晃人眼的,敏若略有些疑惑,康熙要賞賜宮妃,不是年節就是有緣故,這不時不節的,有沒有什麽特殊之事,皇帝的便宜不好占,他忽然使人送了這些東西來,別是有什麽事要讓她幹吧?

康熙對親近的心腹重臣一貫是家人般的溫暖,對後宮嬪妃也多有寬厚溫和,但哪個又敢真將他全然當做家人、寬厚溫和之人呢?

上一個仗著他倚重自認為能在前朝攪風攪雨的人是納蘭明珠,那人現在雖有個職位在身,但不得重用,恨不得日子蹲在家裏種蘑菇,納蘭府也不絕似舊年煊赫。

再找一個,索額圖,那家夥去年被削得很了,現在還沒緩過來勁。今年若打噶爾丹,康熙可能會用他,只是這起用是因為看重還是覺著索額圖還有用處,便未可知了。

——這倆人也是作死,但他們作的死,卻是康熙一點點將他們捧上去,給了他們底氣。也是康熙要拿捏前朝尺度平衡,所以沒有一開始便敲打二人,而是眼看著他們被養大了心性、在朝堂上針鋒相對。

他只要政局平穩,要朝局對他有利,臣子只要對他有用、對他忠心,收受賄賂、賣官鬻爵這些都是小事。

他厭煩貪賄之事,那是厭煩他不喜歡的臣子貪賄。

法喀看似與康熙處得親厚,其實心裏將尺度拿捏得明明白白,在康熙面前的“放肆”全是被罩在親厚這個套子裏,十年來從無半分逾矩之舉。

康熙對自己的心腹恩寬,法喀甚至遠在江南的曹寅等人尚且行事小心。對後宮嬪妃,他還不如對自己的臣子們呢。

在他眼裏,嬪妃大概可以歸於兩類,有用的——譬如敏若、阿娜日這等出身好,惠妃、榮妃這種能為他生育皇子打理公務的;調節心情的——譬如偶爾曇花一現,總不得歷盡一年春景的小嬪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