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第3/4頁)

法喀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海藿娜看得上我就夠了。”

敏若白他一眼,但海藿娜他倆的感情確實一直都很好,法喀一直未納妾,他幾次離家一走好幾個月,海藿娜操持家裏家外人情往來也從無抱怨,少年夫妻至今感情不變,是件很難得的事情,無論是從時下的世情還是後世的眼光來看。

兩個人都要足夠好,要足夠信賴對方。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堅韌又最脆弱的東西,可能說錯的一句話就會成為壓垮一段感情的最後一塊石頭,又可能因為一陣輕輕的雨,又在枯萎之地催生起新芽來。

無論作為姐姐,還是作為朋友,她都希望法喀與海藿娜能這樣好一輩子。

她願意為他們遮風擋雨,但如今法喀且不必說,海藿娜也成長得不會在意人的閑言碎語與眼光,似乎不用她擔心什麽了。

法喀在永壽宮待到宮門落鑰前,臨走前,他對敏若道:“我與海藿娜打算要個孩子了,無論男女,到時候由姐姐給他取個名字好嗎?”

敏若遲疑了一下,笑了,“我取漢名,你們取滿名吧。你讀的那兩卷半的書,我還真不敢叫你給孩子取漢名。”

法喀很光棍地道:“我就這樣了,您若想咱們家出個才學深厚之人,就等著您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吧。”

敏若直送他到永壽門外,目送著他跟著小太監走遠,才轉過身來,吩咐:“法喀送來的那顆顏色最好的紅寶石,就嵌在我新做的那支鈿口上吧。”

人說中老年之後最大的樂趣就是炫兒子,她兒子還沒到歲數,先炫炫弟弟不過分吧?

蘭杜笑盈盈地應了。

喀爾喀被準噶爾部攻破的消息傳回京裏的時候,京師的天氣已有些冷了,敏若從庫房裏翻揀出一塊薄絨料來,打算給安兒做一雙上下學路上能戴的手套、再加一頂帽子。

瑞初同樣是一頂帽子,要帶著耳包的,帽身用柔軟的緞子做表,細棉布做裏子,裝上輕軟的棉花,帽子前沿做成類似臥兔兒的款式,縫上風毛,敏若光是畫圖的時候對著女兒的小臉一比,就知道戴上之後定是如雪中小兔子成精一般的白凈精靈,清冷可愛。

阿娜日看她那圖紙眼饞得很,決定也做一個自己戴。自太皇太後駕崩之後,太後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她貼身侍奉著,到了秋日,太後的身子轉好,她才算得了閑,能來敏若這邊逛逛。

她的針線活其實一般,不過這東西也沒什麽技術含量,只需“細心”、“耐心”四字而已,敏若裏裏外外給阿娜日畫好分解的圖紙,又拿著自己裁好的布給她演示一番,阿娜日就信心滿滿地上路了。

消息乍傳來是冬葵進來通報的,雖然後宮不得幹政,但前朝的大消息嬪妃們多少也都需要注意著前朝的大事,以免在不知道的時候觸了皇帝的眉頭,這種明面上的事敏若這一般都是冬葵辦的。

他進來打了個千,將喀爾喀部被攻破的事情說了,並道:“回皇上召見了安秦王、裕親王、恭親王、咱們公爺還有幾位掌兵的老大人、幾位大學士、戶部兵部幾位尚書,現在乾清宮議事呢。”

敏若手裏頭針線一頓,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喀爾喀幹不過噶爾丹,抱地主老財家大腿尋求庇佑那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何況敏若對這一部分的清史多少有些印象,知道大清與噶爾丹第一次打仗明面上就是因此開戰的。

只是……看了眼阿娜日,她道:“怎麽了?”

從前也沒聽說達爾罕王府和喀爾喀部有什麽交情啊。

阿娜日嘆了口氣,有些唏噓,道:“喀爾喀部被攻破,又內附大清,恐怕咱們與噶爾丹遲早要有一戰了。”

她比量著手裏的針線,忽然覺得怎麽縫都不好了,將東西放下,聲音有些低沉,“戰火一起,又不知多少好兒郎要命喪戰場,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你總說這世間紛爭多是因人心不平而起,可這人心為何就要不平呢?”

敏若一時啞然,良久方道:“國土、資源、金銀、牛羊……”

前朝時蒙古作為關外的遊牧民族頻繁入侵中原,大筆進軍公然開戰者有,更多的卻是小股騎兵部隊的騷擾,來兵並不是為了宣戰、挑戰中原,而是為了搶奪資源,搶奪牛羊、金銀、武器甚至婦女。

阿娜日與其說是問她人心之不平,不如說是在問自己。

她早就知道戰爭的由來的答案,又太過於清楚戰爭的代價。心裏的千言萬語無人能夠傾訴,只能這樣看似不著邊際地與敏若提起。

她又將針線拿回了手裏,低著頭默不作聲半晌,才低低道:“我討厭戰爭。”

“誰不討厭呢?”這世上誰不愛和平、誰不厭惡戰爭?

敏若覺得她大概是做不成什麽大事、做不成所謂“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