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3/4頁)

原身與兩個姐姐都年歲相差甚遠,稍微記事的時候鐘若與先後已經快要出嫁了,一個遠嫁蒙古、一個深入禁宮,原身對兩個姐姐在閨中最後的記憶,已經是二人待嫁時的了。

她自然也不知道,先後少年時究竟是什麽樣的。

故而聽鐘若這樣說,敏若微微有些詫異——敏若見過的先後,目光精準料事如神,精於把控人心算計陽謀,可在鐘若的口中,她的二妹妹,少年時是果敢又嬌憨的,是如繡瑩一般,被阿瑪和額娘保護得很好的模樣。

倒是……也怪不得。

若不是被真正愛護、呵護過,先後又怎會甘心情願地拖著鈕祜祿家一輩子,到死還在為鈕祜祿家籌謀打算。

舒舒覺羅氏對先後,確實是無可挑剔。

與先後相比,原身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了,對娘家當然也沒有那樣重的責任感,所以最終被孤獨、絕望與怨懟壓得透不過氣來,失去了接受新生的勇氣。

這一家,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倒也不完全算,還是有人在意原主,只是在意得不多,原身又太需要愛了,一場小雨救不了久旱的災田。

敏若腦袋裏思緒亂飛,其實也不過是瞬息之間,臉上整理好表情,對鐘若道:“繡瑩是個很好的孩子,日後你們相處著就知道了。”

鐘若輕輕點了點頭。

再說瑞初之事。

太皇太後的用意明顯,但敏若其實沒太著急,現在只需要確定的一件事是康熙到底有沒有轉變立場,只要康熙的態度沒有改變,此局好破。

冬月十八是瑞初的生辰,康熙因為日夜擔憂太皇太後的身子而消瘦不少,因是瑞初的生辰,臉上才難得地掛上了笑模樣,來永壽宮抱了抱女兒,將準備好的生辰禮物交給瑞初,並將新請來的平安符給瑞初掛在頸上。

他與敏若低聲道:“最近你也日夜守在慈寧宮,勞累了,難得休息一日,多陪陪瑞初吧……今年的生辰這樣簡單地過,委屈咱們瑞初了。”

他抱著瑞初,有些歉疚地道:“等老祖宗的病好了,阿瑪帶你出宮去。老祖宗很信任白塔寺的老方丈,病愈了必會親自去進香的,阿瑪帶著咱們瑞初去。”

“瑞初不委屈。”瑞初仰著頭,清澈的眼睛望著康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不染世間的分毫汙垢,永遠平和幹凈,好像能給疲憊的旅人一處令人安心的休憩之所。

瑞初伸出小手摸了摸康熙的臉,眼中有些心疼,“阿瑪累——歇歇。瑞初不過生辰,阿瑪歇歇。”

康熙一下抱緊了女兒,半晌才道:“阿瑪不累,阿瑪是怕……阿瑪像你這麽大的時候,見不到額娘,也見不到汗阿瑪,只有老祖宗能時常見到。她那時候還年輕,嘗嘗給阿瑪做餑餑吃,蘇麻姑姑教阿瑪認字的時候,老祖宗就在一旁坐著,老祖宗似乎總是很慈和的模樣,沒對阿瑪生過什麽氣,也從來支持阿瑪的所有決定。

在阿瑪的記憶裏,只見到老祖宗掉過三次眼淚,一次是先帝駕崩時;一次是阿瑪少時讀書不用功,貪戀玩樂,老祖宗氣急了,拿著拐杖來抽阿瑪,一邊哭一邊罵,問阿瑪可對得起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第三次是阿瑪年輕時,太著急、讀書讀得太狠,累得吐血了,老祖宗哭著在阿瑪床前,說阿瑪若有萬一,她怎對得起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

他陷入了漫長久遠的回憶當中,回過神是因為女兒冰涼手的輕輕摸他的臉頰,他定睛一看,瑞初只有敏若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心疼,“阿瑪不哭……阿瑪不吐血!”

“好寶貝,阿瑪好好的呢,你看——”敏若見瑞初眼圈都有些紅了,忙安撫她,康熙也急了,忙道:“是啊是啊,阿瑪好好的呢,瑞初不哭、瑞初不哭……”

他邊說邊抱緊了女兒,好像也在汲取溫暖和力量。

被人牽掛關心是最令人沒有抵抗力的。

他閉了閉眼,喃喃道:“瑞初是心疼阿瑪了嗎?”

敏若擰了巾帕來給這父女倆,低聲道:“您平日那麽疼瑞初,在人的關心中,瑞初自然也就學會關心人了。何況父女天性,您憔悴成如此模樣,瑞初又怎會不心疼呢?”

康熙垂眸,目光柔和,輕撫著女兒的眉眼,問:“朕的瑞初小小年紀,懵懵懂懂,尚知道體貼關心朕……瑞初,你想陪在阿瑪額娘身邊一輩子嗎?”

瑞初仰著頭看他,忽然伸出兩只小手,一只握住康熙的手,一只握住敏若的手,然後用力拉著,讓四只手湊在一起,“阿瑪、額娘、瑞初、哥哥,在一起、一輩子!”

康熙似乎愣怔了片刻,然後如釋重負一般,朗笑兩聲:“好!好!咱們在一起,一輩子。”

他緊緊握住了敏若和瑞初的手,敏若下意識想要用力抽離,又在刹那之間生生遏住身體的條件反射,放松肌肉,眉眼柔和、目光盈盈地望著康熙,眼中含笑,“您父女倆又在這說癡話呢,瑞初遲早是要出宮嫁人的,哪有在家陪著阿瑪額娘一輩子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