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2/4頁)

敏若最後話裏帶著幾分反諷,舒舒覺羅氏沒聽出來,瞪著眼睛看她,“你是要你弟弟絕後啊!我是為了法喀好,為了你們好!法喀媳婦過門快一年了,肚子還一直沒個動靜,她歲數也不小了,要再沒有,不是耽誤你弟弟嗎?”

舒舒覺羅氏這話一脫口,敏若就知道自己是歪打正著真碰到正地方了。

本來,若從不急著海藿娜生孩子那裏論,在世人的眼光看來,她是不占道理的,所以只能從納妾這件事上入手。

但如今舒舒覺羅氏還沒有給法喀納妾的具體行為,只是嘴上敲打海藿娜兩句,所以敏若本來時在用話術忽悠舒舒覺羅氏,絆她往敏若預設好的路線上走,沒成想舒舒覺羅氏張口就是這樣說——那就是敏若歪打正著上了。

舒舒覺羅氏已經真有了要給法喀納妾的具體行為。

敏若本來如平靜海面一般的目光終於泛起些波瀾,她向外看了一眼,好像一個無意義的隨意動作一般,然後轉過頭來再度看向舒舒覺羅氏,道:“論年歲,我比海藿娜年長,按額娘您的話,我這輩子是不是就不可能有孩子了?”

舒舒覺羅氏一急:“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拿我的話將我呢!”

“海藿娜尚未及雙十之年,本來就身量剛成,大好年華都在後頭,生育之事也需要水到渠成無需急在一時,我就不懂額娘您在急什麽。海藿娜聰明、行事周全識大體,他們兩個好好的就夠了,家裏再有人口,真有一兩個野心勃勃想方設法絆住法喀,讓他一心都醉在溫柔鄉裏無心仕途,從此專心在家生孩子,額娘您就滿意了?”

她深知一般話術是說不倒舒舒覺羅氏的,只能往舒舒覺羅氏在意的地方使勁——譬如法喀的前途能耐,如今就是舒舒覺羅氏最看重的。

舒舒覺羅氏不傻,這些年隨著果毅公府在京中的浮沉,她落寞過也風光過。遏必隆風頭正盛的時候她風光;先後初掌後宮時、榮登後位後她風光;敏若被封貴妃後短暫地風光了一陣,與先後在時卻遠不能及。

她一生中幾次淪落到出門交際被人冷落的境地,如今的她很清楚她今日眾人爭先吹捧的風光因何而來。

因法喀的功勛能耐,因法喀的簡在帝心,因法喀的前程遠大。

舒舒覺羅氏深怕再一次失去這樣的榮光,深怕失去被人吹捧處處照顧高一人一等的待遇,所以法喀的前程,在她心裏是可以重過孫兒的。

敏若的話一如何,舒舒覺羅氏整個人幾乎都頓住了,僵坐在那裏,好一會才呐呐道:“你、你不要唬我,我知道你大了,有自個的心思了,可我是額娘!我辛辛苦苦照顧你長大,我把我的心都掏給你了!”

“額娘您的心,是掏給了法喀,或許也掏給姐姐,可掏給過我嗎?”敏若平淡的一句,宛如一盆冷水兜面澆在舒舒覺羅氏頭上,一下戳破了這幾年的“其樂融融,母慈女孝”。

舒舒覺羅氏下意識地帶著幾分驚恐不安看向敏若,半晌才哭道:“你是覺著我偏疼你姐姐弟弟,心裏不疼你是嗎?你也是我的親骨肉啊,我怎麽可能不疼你……你怎麽能這麽想你額娘呢?”

“額娘,疼與不疼、偏與不偏,咱們心裏都清楚。”敏若道:“只說今日,若是姐姐在,您會這樣不管不顧地直接入宮,到了宮門口才叫人傳信,然後氣勢洶洶地殺入永壽宮來嗎?您就不怕叫外人看來會拿來如何攻訐我,就不怕我會因此在宮中沒臉、被人拿出來說道?宮裏頭規矩大過天,您這樣做,若有心人拿來操作,說你於宮內無視宮規行為放肆,您覺得我的日子會好過嗎?若是姐姐還在,您敢這樣嗎?您無非是算準了我必然會向您低頭,必然不敢生您的氣,是嗎?”

哪怕當年放印子錢的事叫舒舒覺羅氏知道她並不是沒有脾氣的面人,但一時的震懾只會叫舒舒覺羅氏收斂一時。

舒舒覺羅氏永遠在不斷試探著身邊人的底線,敏若這幾年對她態度溫和,看起來“孝順備至”,便叫舒舒覺羅氏覺得她的小女兒還是可以隨她拿捏、無須在意的那個了。

可敏若從來不是那樣的人啊。

舒舒覺羅氏被敏若堵得嗓子一噎,嘴唇顫抖著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敏若看她這樣子就知道今兒這台熱鬧可以散場了,一面徐徐起身,一面道:“這麽多年,您也老了,我也不想深思那些事了,咱們就好端端的、母慈女孝地把接下來這些年給過去,您總歸是我額娘,我心裏還不得掛念著您,有什麽好東西不巴巴地使人送回家去給您吃用?旁的就不要多想了。

法喀是個孝順孩子,您又疼他這麽多年,他勢必對您孝敬備至,海藿娜也是個好孩子,她又是您的兒媳,過門來對您百依百順的說個一個‘不’字嗎?您還有什麽不滿的呢?一個孩子罷了,他們兩個都還年輕,總歸是會有的,您這樣急著催促、急著給法喀納妾,究竟是急著抱孫子,還是看不慣海藿娜與法喀的日子好過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