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4頁)

康熙要去避暑,阿哥公主與部分嬪妃隨行,本來皇貴妃也在此列,但養在景仁宮的八阿哥忽然病了,每日發熱啼哭不止,清代的幼兒夭折率不是一般的高,皇貴妃不敢松心,便留在宮中照看。

每當這種時候,敏若就分外地羨慕康熙——這小子命是真好啊!

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留下檸檬精酸酸的眼淚。

瀛台的占地不算很大,去的人又多,想要一個人獨居是排不開的,大家都是湊著住。

敏若不過一開始住了兩天新鮮,跟旁人東西暖閣地住著,哪怕是叫她還算放心阿娜日與她同住,半夜裏那邊的腳步聲和偶爾的交談還是叫她徹夜睡不安穩,稍有響動便會醒來,如此反復,不消幾天便有些精神不濟——她最後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在半夜驚醒的時候下意識往枕頭底下伸手的動作了,如此再堅持下去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這又是一次以她徹底失敗而告終的直面“陰影習慣”的嘗試。

於是敏若略待了兩天便向康熙提出去莊子上小住,去莊子上小住的權利本是康熙留給她的,敏若這會也不嫌棄“牛痘莊”這個名字了。

康熙看出敏若的臉色難看得緊,擰眉一會,道:“去也罷,是朕忘了,你往素是守夜都不許人守的。”

他盯著敏若的臉色看了一會,道:“你不妨帶著容慈在身邊,繡瑩與靜彤都隨著額娘住,容慈本就孤單,不妨就叫她跟著你,一來你們來做個伴,二來你身邊也有個能照顧你的人。”

敏若略一思忖,並未拒絕,康熙便吩咐趙昌幫著籌備。從瀛台到敏若的莊子上屬實有些路程,一路馬車顛簸著過去,又帶著大隊的侍衛宮人,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迎冬與蘭齊略早些得了信,忙迎出來,雲嬤嬤問:“院落屋室都清掃幹凈了嗎?”

“主院日日收拾著,隨時能住人,後頭也收拾出幾十間屋舍,足夠跟來的人住了。”迎冬道。

敏若道:“把正院的三間東廂房收拾出來,容慈,莊子上只有一處主院,委屈你先隨我住著了。”

容慈忙道不委屈,眾人進了莊子裏,敏若深吸一口氣,回到熟悉的環境裏,對著寬闊的天地,只覺通體舒泰。

當晚是敏若打離宮後睡的第一個好覺,蘭杜半夜裏不放心,沒敢睡下,來到廊下也沒進屋,窗外站了許久,擡頭見蘭芳也在,忙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蘭芳使勁伸脖子把耳朵貼在窗邊上,壓低自己的呼吸聲聽了半晌,拉著蘭杜走開了,到後頭回廊上道:“睡著了,放心吧。”

“可算是有一夜安寢了。”蘭杜頓時松了口氣,道:“睡前還點了安神香,若再睡不著,可真是叫人揪心壞了。”

蘭芳道:“主子是這幾年自己安安靜靜地睡習慣了,我剛與你同屋的時候,半夜聽著你呼吸也都覺著不對勁,一輪到你上夜我都恨不得放鞭炮。自個睡就好了,主子從前總睡得不好,八成也是因為有人上夜不習慣的緣故,卻拖了這麽多年才發現……”

她話剛說完,就見蘭杜用力瞪她,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摸摸鼻子討好笑道:“那不是那幾年麽,你看我如今習慣了咱倆同屋睡,剛才你一出屋我就發現了,沒你喘氣我還怪不習慣的。”

越描越黑。

蘭杜幹脆瞪了她一眼,提著燈轉身往回走,邊走邊說:“快回去睡吧,主子到這邊來了,沒準明天小公爺、盼姐她們相繼就來了,有得熱鬧呢。”

“你別說——”蘭芳姿態隨意地抻了抻上半身,深呼吸一口氣,發自內心地感慨道:“還是這莊子上待著舒坦,我覺著這會喘口氣都是輕飄飄的。”

蘭杜沒吭聲,提著燈注意著腳下悶頭往回走,為了方便聽傳喚,今晚她與蘭芳都沒在自己屋裏睡,正屋後一間小退步裏炕上鋪了席子,兩床枕褥薄被,屋子雖不大,窗戶半支著,涼風習習倒也愜意。

吹燈時候,蘭芳才聽到蘭杜說:“格格在哪,心就在哪,哪就舒坦。”

“嘿嘿,有理有理。”蘭芳嘟囔道:“過幾天主子沒準得帶大公主騎馬去,我得趁空抓緊練練,不然馬術退步了在主子面前一顯,多丟臉呐。”

蘭杜翻了個身,“行了,睡吧。”

蘭芳睜著眼睛回想了一下自己昔日的馬上英姿,摸了摸在宮裏半年多吃得有些軟了的胳膊,發出來長長一聲哀愁的嘆息。

蘭杜所料的不錯,敏若一到莊子上,她這邊人就不斷了。

難得的一夜好眠,次日一早起來敏若精神奕奕的,烏希哈回到熟悉的主戰場,操辦了一桌花樣早點,甜羹肉粥餑餑點心油餅醬菜四碟八碗地擺滿了一張炕桌,迎冬進來見敏若的面色不錯,笑道:“這個時節,後山上有早桑葚出來了,主子您要是有興致,咱們上山去采桑葚,若是不愛動彈,就叫我家那口子帶人摘了回來。或許比不過宮裏的,咱們吃個新鮮。山腳下有個養魚的小池塘子,您前頭不是念叨著想有個釣魚的地方嗎?都建好了,池塘中間有個亭子,四周布上竹簾,擺上冰盆,夏天過堂風一吹,再沒有更涼快的,釣魚也不會被日頭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