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部隊凱旋不久,康熙頒下了後宮部分人期待已久的晉位聖旨,惠宜德榮四嬪被晉位為妃。

佟皇貴妃早就等著這一日了,客觀地講,如果拋去在個人心理感情上的危機感,皇貴妃應該是除了四位主人公之外最期待這封聖旨的人了。

這幾人的晉封之事需要皇貴妃一手操持,並是宮內準備已久的,皇貴妃早等著這一場忙活,這一刀落下、所有準備都悉數派上用場沒有落空,才應是叫皇貴妃十分舒心的。

何況妃與皇貴妃在位次上有著天壤之別,康熙不過晉封幾個妃位罷了,還不至於叫皇貴妃有危機感。

四妃封定似乎也昭示著內宮的格局在今年於某種前提下初定,這四妃中,惠、榮二妃年長,早年便侍奉宮中,又育有皇子,屬於老資歷人員。倆人年輕時都風光過,封妃倒是正在許多人的預料之中,雖也是喜事,但因二人如今已有些深居簡出的傾向,並沒有多大的風頭。

宜妃、德妃新寵,如今瞧來風頭倒是更盛些。

這段日子翊坤宮來往送賀禮、套近乎的命婦就沒斷過,敏若和宜妃畢竟是前後身的鄰居,門口人來人往的也安靜不到哪去。

只粗略聽著聲音,敏若便不由聯想到去年她剛入宮時候的“熱鬧”。每天陪坐喝茶的日子甚是難熬,人家是上門來套近乎送賀儀的,而且大部分都和原身有一點七拐八繞的親戚關系,她又不打算給自己拉一票仇恨和一個“目下無塵”的外人評價,——大多數時候對外保持平易近人的溫和形象是她的外交方針以及存身之道,遍地樹敵樹的時候很爽、報應來的時候頭很疼。

敏若別的好處沒有,行事周全是付出多少代價被逼著練出來的本領,深入骨殖靈魂。

所以在來人的時候她也不能分神懈怠,就得端莊雍容地坐在那聽人聊天套近乎,哪怕不用發言,幹坐著聽人叨叨叨也夠煎熬的了——那一陣子每天早上一聽回報有人來,她就非常想念她的床。

倒是不困,就是想躺著,坐得太累了,到最後一聽到回報聲心裏就覺著類,對比之下躺著實在是太快樂了。

推己及人,敏若對宜妃升起了些微妙的同情,並且迅速要求竇太醫給她安排了一個“需要靜養”的小病套餐——永壽宮和翊坤宮離得太近,大多數的命婦入宮向宜妃賀喜之前都會選擇先來永壽宮點一卯來彰顯對她這位滿洲鑲黃旗出身的貴妃的親近與尊敬。

哪怕法喀去年才站在康熙這邊狠狠削了滿洲八旗軍高層大多數人一巴掌。

識時務者為俊傑是他們的座右銘,順風倒更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剛不過就低頭,這種技能顯然已經被他們修煉到醇熟境界。

敏若不耐煩再應對她們一回,幹脆從一開始就把她們登門拜訪的機會給掐滅掉。

這件事她安排的時候並沒瞞著康熙,康熙知道了也不過一笑,還說敏若:“你未免也太怠懶了些。”

“大好時光本當珍惜,何必拿來應付一群無關緊要的人,做自己不耐煩的事。”敏若修剪著花枝,又笑了,“倒是繡瑩她們合心了,我這一‘病’,她們的課也停了。”

康熙道:“你的‘病’可沒人比榮妃更操心了,她見天盼著你快些好呢。繡瑩在你這待了幾個月,愈見出斯文沉穩了,還能念詩把她額娘哄得眉開眼笑的,她的課猛地一停了,榮妃都舍不得。”

康熙說著,又翻了頁書,沉吟一會,道:“倒是也停不了多久了。”

敏若擡起頭看他,眼中略帶疑惑,康熙故作高深地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敏若嗔他一眼,心裏哼了一聲,將手裏的花枝往瓶裏一插,故意陰陽怪氣道:“那臣妾就靜候您的佳音了。”

她覺得康熙大概是有一點抖m傾向,偶爾被她陰陽怪氣一句,笑得還怪開心的。

當然她也猜到康熙是什麽意思——瀛台避暑。

一離了紫禁城,命婦們要拜訪便苦難了許多,避暑的行宮得是有頭有臉有恩寵的大臣家命婦才能進得了的地方,流程也不似宮中這般規範,能不能進全憑做主的人的心情,若不想見,隨意選個理由便可以杜絕賓客換來清凈。

而且從內城折騰到瀛台,坐馬車顛得要吐了一日裏折騰給一個來回,就為了見面說幾句客氣湊近乎的話?敏若覺得這些命婦們腦袋大概沒那麽大。

她稱病本來就是為了躲客人的,到了瀛台,迎來了清靜日子,自然就不用“病”了。

這個方法在康熙看來實在是一本萬利,既不用繼續在宮裏住,可以出宮去換換心情,公主們又有課上。

敏若有點不耐煩折騰,又有些不舍放棄即將到來的每天無所事事的躺平生活。再加上她對瀛台確實好奇,京師的夏天難熬,水面上總比陸地上涼快,還有泛舟采蓮子釣著她,她就忍著折騰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