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秦家

陜西邊城安榆府駐地的總兵秦朱安, 早於三日前就接到了快馬消息,欽差清寧伯一行會在安榆府修整兩日,補充食水用度,再行上路往寧西軍去。

聖上的旨意和欽差的意思都是低調行事, 不必大動幹戈。加之陜西首府長安城離安榆路遠, 三日內把消息送到巡撫處都來不及,更別提請巡撫過來, 因此秦朱安和安榆知府商議後, 便只有他們兩人率部下屬下在城門處迎接, 帶的人雖不算多, 但也夠得上相迎一位伯爺、一位尚書和一位國舅爺的分量了。

其實這幾日秦朱安私下裏沒少琢磨, 皇上派這三位一起過來,到底是誰為首,誰為副?

謝翰林——也是他妹子婆家小姑子的丈夫, 拐來拐去他也能叫一聲妹夫——雖然是國舅爺, 也是翰林隨行監察, 但到底實際官位不高, 依他對現在龍椅上這位陛下的了解, 不會是這般任人唯親的行事。況且, 國舅手握兵權這麽引人忌諱的事,皇上會輕易辦?

既然不是謝翰林,那就還有兩位。

兵部王尚書可是兩朝老臣了,上皇還在的時候,王大人就歷任直隸提督、九省檢點、兵部尚書。如今上皇去了一年,王大人還在兵部尚書任上。

他本來以為甄家早早倒了, 王家也難逃一敗, 誰知王尚書今年還能得此重任往邊軍去。這是王大人早早就得了皇上的信任, 還是皇上另有打算?

可若也不是王尚書,難道是清寧伯?

不是他瞧不起清寧伯——不說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新火·槍,就光憑清寧伯活人無數,整個陜西都沒人敢瞧不起她。

只是清寧伯畢竟,額,才十來歲,人年輕不說,又從來沒入過軍中,若真是她,皇上竟這麽信她了?

秦朱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清寧伯為三人之首的可能性最高。

清寧伯被承恩公認為義女,這麽一算,他也可以厚著臉皮說,他能算清寧伯的世交舅舅。

去年那場天花,雖然安榆沒有,離安榆不算遠的幾處州府卻都有。從那場天花安然過去開始,他就沒少聽人議論,不知清寧伯林棠到底生得什麽模樣,是不是天上的仙女兒變的?

後來新式火·槍的風聲過來,也有一起不知所謂的王八蛋嚼舌,說清寧伯當不是仙女兒變的,而是雷公電母火神下凡,面若門神,腰有那麽粗,胳膊有那麽結實,一手抓著一個震天雷,腿上還綁著好幾個,臉比關公還黑。

秦朱安每次聽人議論這些,都要嚴令喝止。也有人聽不得詆毀清寧伯,和嚼舌的人打了幾場,雙方都被他重罰。安榆府內的守軍漸次不敢再說了。

今日終於能得見清寧伯的面,別說下頭的兵,秦朱安自己也不是不好奇。

顏明哲這臭小子分明住在承恩公府,常見清寧伯,一年來幾封信,竟也不多寫幾句清寧伯!他和夫人做長輩的,怎麽好問外甥,人家的姑娘是什麽模樣兒?

說來明哲和清寧伯同歲,清寧伯非凡塵俗子,可明哲也不差啊,有幾家的孩子能十六歲就中舉?會不會……

旌旗伴著翻滾的灰塵近了。

兩千禁衛和京營五千精兵組成的長隊露出崢嶸的面貌,秦朱安翻身上馬,親自帶了親兵迎上去。

欽差隊伍停下,前鋒分開,兩個穿三品服色的將軍上前。

雙方各自令親兵去換了符節,驗明身份。

“趙將軍,常將軍。”秦朱安下馬,笑呵呵的走過去。

趙珂和常子山也忙下來,吩咐了親兵幾句上前,都行禮道:“秦總兵。”

三人之中,秦朱安是從二品總兵,趙珂是正三品指揮使,常子山是從三品指揮僉事,手下的兵雖差距數倍乃至十倍,品級卻相差不多。常子山和趙珂又是分別是禁衛和京營中人,護送欽差前來,按例,京官比外地官員將領位略高些,三人年歲也相差無幾,互相之間只差一兩歲,是以三人寒暄幾句,便再不以職位相稱,而是互相稱作“秦兄”“趙兄”“常兄”。

此時安榆知府也趕上來了,率下屬與趙珂常子山見禮畢,眾人便都等著三位欽差露面。

秦朱安便看見數十位禁衛將士簇擁著三位欽差從隊伍裏出來。

年逾五十的兵部尚書和剛至而立的謝翰林中間,是一位身量高挑纖長,只比王尚書和謝翰林略矮不到三寸,身穿鴉青色常服,烏發高束於頂,頭戴發冠的年輕女子。

她不做女子裝扮,看上去卻格外動人,分明生得嫵媚,卻叫人生不起絲毫的褻瀆之情。

雖身處灰塵之中,仍不減其分毫清氣。

這就是清寧伯。

秦朱安知道自家外甥和清寧伯大約是沒戲了。

倆人看著就感覺沒緣分。

見禮、頌聖、寒暄、被迎入城中,林棠知道所有人都在暗中打量她。感受到這些打量的視線沒有惡意,她也就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