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3/3頁)

她即使十幾年前回到了這個雙水村,可這些見識並沒有隨著時間而逐漸淡去,反而像烙印一樣烙在了趙玉蘭的腦海中。

這就是她和村子裏的婦女不一樣的地方。

周衛紅才十三四歲的時候,趙玉蘭就整天教她將來要嫁給有錢有背景的人。

最低也要是廠長的兒子。

鄉下的生活,讓趙玉蘭的不甘和野心一天比一天的大了起來。

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閨女周衛紅身上,她要讓她去替她實現這種不甘。

嫁給一個鄉下的男人,不僅這輩子不可能,就是下輩子也不可能。

進城,對於閨女衛紅來說,不僅僅是逃避她大姨趙水芹給她說的鄉下對象,更是一個開始。

一個決定她這後半生的開始。

這是閨女的大事,可周向北這個當爹的卻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壓根不願意往榕城寫信。

他還配當閨女的爹媽?

“不就是因為當年我收了人家的一百多塊錢,害的你被廠子開除了嗎?

當年是我做錯了,可這事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你就不能放下嗎,不能把它忘了嗎?

我伺候你這十幾年,難道還不夠還你的嗎?”

趙玉蘭認為自己早就把欠周向北的還給他了,她委屈,她憤怒的用手拍著地,發泄著心中這些年的不滿。

她害周向北的僅僅是讓他丟掉原本有前途的工作嗎,還有在裏面蹲了那麽長時間的牢,出來後,還被人敲斷了一條腿。

他在朋友同事面前的自尊……她把周向北的整個人都毀了。

原本周向北是能平平穩穩在廠子裏分房,往上走的,十二年前,他已經是毛巾廠的三級技術員了。

他從學徒工走到這個位置,只用了六七年,十二年的時間,足夠他再往上升幾級的了。

當年在毛巾廠和他關系最好的老馬,倆人是好哥們,那個時候的老馬還沒有他的級別高,只是二級技術員,這十二年的時間,人家已經評上了工程師。

工資待遇更是好的很。

而周向北拖著一條瘸腿,在鄉下種了十二年的莊稼。

在一旁磨鐵棒的周向北聽到她的話,手中的鐵棒磨的更加快了起來。

“你看他,他就會這個死樣子。”

趙玉蘭被氣的頭發暈,胸口悶的喘不上來氣。

“你到底要我咋樣,你才肯原諒我,我跪下來求你行不行。”

趙玉蘭真就給周向北跪下了,她已經崩潰了,她多想讓以前的周向北回來。

“娘,你起來,甭跪他。”

屋裏的周衛東和周衛麗聽不下去了,從屋裏跑了出來,想把他們的娘趙玉蘭拽起來,可趙玉蘭就是不起來。

“衛東,衛麗,你們不要拉我,我就要給他下跪,我要看看他周向北的心到底能有多硬。”

“爹,你還磨那個東西幹啥?你還不趕快讓俺娘起來。”

周衛東氣急敗壞的奪過他手裏的鐵棒,打開大門,把鐵棒扔到了門外。

周向北沒有東西可以磨了,站起來,就回屋了。

他睡覺的地方,那壓根不是床也不是炕,而是一堆睡的光滑的不行的苞米杆。

之前趙玉蘭把他睡覺的苞米杆給塞到鍋裏燒鍋了,以為這樣就能逼的周向北上炕來睡覺。

可到了晚上,周向北寧願睡在外面的草垛裏也不回來,第二天又抱回來一堆苞米杆。

她燒著,他抱著。

“天啊,我的命咋恁苦啊……我為啥要被這個男人這樣折磨啊。”

趙玉蘭嚎啕大哭了起來。

住在她家隔壁的人家,都在貼著墻根,聽熱鬧。

周向北在村子裏和其他人也說話,甚至還幫人家的忙,就偏偏不和趙玉蘭說話,趙玉蘭在他面前,挑水摔倒了,他都不在看的。

也和周衛紅她們說話,只是說的少,更多的時候是沉默。

……

知青處,

自打周文來了這插隊後,每天還是依舊會做夢,有好幾次甚至半夜被噩夢驚醒了,伴隨而來的是頭疼。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睡過踏實的覺了。

半夜的時候,躺在炕上的她,額頭上出的都是汗,手無意識的緊緊的攢著被褥一角,眉頭緊鎖。

嘴裏還說著什麽,在地上打地鋪的宋清河被驚醒了。

他坐了起來,猶豫再三,還是點燃煤油燈,走了進去。

把煤油燈放在炕台上,站在了床邊想把她從噩夢中叫醒,

“周文,周文……”

周文在夢裏夢到了上輩子的事,她睜開朦朧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宋清河,已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了。

她的思緒已經交雜的亂了。

看到他,以為是在夢裏,她眼睛半垂的看著他,眼神很迷離,

“上來好不好?”

聲音很軟,還帶著一股子撒嬌的意味,這是上輩子周文在宋清河面前慣用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