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4頁)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幹凈,除了幾盆花外,還種了一株葡萄藤,葉子鮮綠,葡萄架下砌著一個洗手池。

見賀聞溪眼睛一直朝廚房望,坐的顯然不安心,裴厲看向窗台下的花,提議:“去給花澆澆水?”

賀聞溪立刻起身:“好,走走走!”

反正有事情做就行,沒道理年紀這麽大的長輩在廚房忙活,他一個小輩什麽都不做。

裴厲找到鐵皮桶,在洗手池旁的水龍頭下接滿了一桶水,拎到花盆邊,遞了個破了口的碗給賀聞溪:“澆吧。”

賀聞溪認認真真地澆完水,正好菜也上桌了。

駱婆婆笑得開心,一直讓裴厲給賀聞溪夾菜,還誇道:“花都幫我澆了,又省了我不少事,小溪真是勤快又懂事!”

賀聞溪難得被誇的不好意思。

主要是,本來就沒幾盆花,水是裴厲幫他接好的,桶還是裴厲幫他提過去的。

等裴厲將碗筷端去廚房,賀聞溪正想起身跟過去幫忙洗碗,卻被駱婆婆招呼著,一起去了臥室裏。

“來,婆婆跟你說個秘密,咱們不讓小裴聽見。”

賀聞溪笑起來,端著小馬紮坐到床邊,配合著老人家小聲道:“好,我們悄悄說,不告訴他!”

拉開表面已經脫了漆的抽屜,駱婆婆從裏面端出一個鐵盒,絮絮道:“不知道小裴跟你說過我的事沒?”

賀聞溪點頭:“提到過兩句,說您的兒子幾年前去了外地,一直沒回來。”

“是這樣沒錯。我丈夫好賭,幸好去得早,沒想到兒子也跟他爹一樣,好的不學,也在外面沾了賭癮,常常見不到人。

有一次,大半年沒見的人,突然回來找我拿錢,我當時心裏厭倦,就把錢都給了他,告訴他沒錢了,他以後也別再回來了,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他也沒我這麽母親。”

賀聞溪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因由。

“這件事知道的人少,鄰居問起,我都說他去外地打工了,遠,難得回來一趟。我性子硬,不想讓那些鄰居在背後憐憫我,說這個人啊,年輕時丈夫賭,年老了兒子賭,多慘。”

駱婆婆從鐵盒裏拿出一個嶄新的存折,枯糙的手珍惜地摸了摸上面燙金的字,話裏帶了點笑,“沒想到有一天,我這張存折裏,開始有人往裏面匯款了,少的時候一百兩百,多的時候有一千兩千。”

“匯錢的人是——”

賀聞溪在小馬紮上緩緩坐直,眼前出現了那張從校服口袋裏掉出來的轉賬回執單。

“沒錯,就是小裴。”駱婆婆笑起來,溫聲道,“你猜我是怎麽發現的?是有一次,我在念叨,不知道誰又往我賬戶裏匯錢了,小裴就說,說不定是您兒子。”

賀聞溪朝廚房的方向看過去,想,裴厲確實是這樣的性子。

“我兒子無音無信這麽些年,說不定已經被抓進了牢裏,或者死在了什麽地方,怎麽可能給我打錢過來?但小裴不知道這些,他大概是聽說了什麽,想讓我有個念想,或者有點安慰。”

賀聞溪不解:“那您為什麽不告訴他?”

駱婆婆眼角的皺紋很深,語速緩慢地回答:“我想著,好歹,也要讓小裴有個能來的地方。你看,其實他只是偶爾來吃一頓飯,來睡上一覺,都不是多大的事,他卻把這當做了天大的恩情,不盡力還上一點,心裏就過不去。

要是我讓他不要再往裏面打錢,他以後就不好意思來我這裏了,就算只是吃頓飯,睡個覺。”

有個能去的地方。

賀聞溪低下頭,看著薄薄的紅色存折,心情沒什麽預兆地變得低落,像覆著一層雨前的雲,他輕聲道:“所以您沒有告訴裴厲到底是怎麽回事,也沒有拆穿他。”

“對。這張存折裏面的錢,我一分都沒動過。只想著,小裴以後要是遇見困難了,就把這些錢給他應急。要是要去上大學了,我就再往裏面添點錢,湊個整,給他拿去上學用。”

賀聞溪擡起頭,不明白:“那您為什麽要把這些事告訴我?”

“因為小裴不在院裏了,他出了什麽事,遇見了什麽困難,我隔得遠,都不會知道。但你不一樣,你跟他住在一起,又是同學,你們隔得近,他有什麽事,你都看得見,都知道。”

駱婆婆將存折放到賀聞溪的手裏,話裏帶著一點懇求,殷切道,“你幫婆婆保管著,要是以後小裴遇到要急用錢的地方,遇到難事,你就把這些錢給他,好嗎?”

仿佛不只是讓他代為保管這張存折,更像是托付著什麽。

賀聞溪遲疑兩秒,還是接下了,認真應道:“好,我答應您。”

駱婆婆眼角的笑紋舒展開來,嗓音和緩:“我路過寺廟,都會去拜拜菩薩,希望小裴這一輩子,苦已經在前面吃盡了,後面的路都不要再受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