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奶鹽(第3/5頁)

她特意早到,以為還有空平息心情。

卻沒想到,推開正大門,隱約聽見有對話聲,走在通往房間的長廊道,越往深處,聊天聲逐漸清晰。

他們說的是德語。

女人的聲音年邁,如古鐘蒼而不弱,另一道聲音淡淡的,低音磁沉,是年輕男人的嗓音,很有熟悉的感覺。

蘇稚杳意外怔了下,思緒迷蒙著,腦中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只是未等她深想,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琴房門口。

擡眼望過去。

歐式古典風格的大房間華貴雅致,純白絲質落地窗簾完全拉敞開,窗明幾凈,室內一片透亮,照得中央那架三角鋼琴愈發亮黑。

落地窗前,站著位滿頭銀發的老太太,笑起來眼角牽出深深的皺紋,盡管年事已高,但她身材保持得很完美,沒有任何佝僂的痕跡,眼神富有精神活力。

身邊和她閑聊的男人,單手抄在褲袋裏,一只厚雕花玻璃杯隨意捏在身前,無論是垂耳聆聽,抑或是言笑交談,畫面裏他待人接物的本事,盡顯遊刃有余的輕松和自如。

蘇稚杳目光定在他身上,驚詫得怔住。

昨夜,在她提出想要他陪時,明明他的態度不慍不火,意思明確,他不是她的許願池。

可此時此刻,他出現在這裏,始料未及。

留意到門口的動靜,賀司嶼談敘中回眸。

兩人的目光於半空中交匯。

今天他的著裝不像平時那麽商務,偏休閑,羊絨面料的西服外套,裏面不再是一絲不苟的襯衫馬甲,而是件純黑色小高領,收在褲腰裏。

他沐浴著午後的陽光,周身鍍上一層朦朧燦金,竟襯出幾分溫柔儒雅。

遙遙對望間,蘇稚杳不由走了神,耳邊恍惚有自己的心跳聲。

大約是她愣住太久,蘇稚杳看見他慢悠悠抽出褲袋裏那只手,掌心朝上,手指隨意地對她曲了兩下,示意她過來。

四肢仿佛牽引著絲線,他一招手,蘇稚杳就被一道無形的力帶著,不由自主走過去。

人到他面前,仰起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那雙晶瑩的眼睛詫異過後溢出驚喜。

眉目一展,蘇稚杳倏地沖他綻開笑容,笑得比落地窗外的陽光還燦爛。

她那眼神癡迷得,好像眼裏只有他。

見這姑娘還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賀司嶼眼底掠過一瞬的啼笑皆非,帶著正色睇她一眼,沉下嗓音,用普通話提醒她:“叫人。”

這兩個字,將蘇稚杳一下敲清醒。

她驀然回魂,腰肢一折,忙不叠朝著老太太一個九十度鞠躬,足聲足氣地用英語喊了聲前輩好。

再擡頭,眼前是Saria微笑的臉,她回答英語時的語氣溫和而深厚:“你是叫杳杳對吧?”

蘇稚杳用力點了幾下頭。

“好漂亮的中國女孩兒。”Saria是地道的奧地利人,白皮灰瞳,眼窩深邃,就是上了年紀,也依然充沛著優雅老去的內在氣質,莞爾言語時,親近感很強。

蘇稚杳溫順地低頭一笑,表現出羞赧。

“你是賀的……”Saria落下一道探究的目光,耐人尋味地拖長尾音。

蘇稚杳微頓,茫然“啊”一聲。

“我是他的……”想不到體面的答案,蘇稚杳求助地瞅向賀司嶼,他卻側開眼,玻璃杯遞到唇邊漫不經心喝水,恍若不見。

蘇稚杳咬咬唇,視線移回到Saria臉上,不太自信地訕笑:“朋友?”

這回答引得Saria掩唇笑不止。

蘇稚杳迷惘眨眼,巴巴望住賀司嶼,換回普通話,像是小聲同他對暗語:“我說錯話了?”

賀司嶼回視她,沒應聲。

蘇稚杳看他薄唇抿著,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樣子,她癟癟嘴,剛把頭低下去,就聽見他低沉著聲說:“我沒你這麽小的朋友。”

居然嫌棄她。

“那總不能說是你女兒吧……”蘇稚杳碎碎嘀咕,聲音壓得很輕。

賀司嶼被她惹得一時無言以對。

靜默片刻,他還真的頗有幾分父親教育女兒的正經:“不知道怎麽說,就乖乖聽我的。”

剛剛分明是你先假裝沒聽見。

蘇稚杳腹誹,表面聽話點頭:“喔。”

賀司嶼從容地和Saria解釋,一口德語標準流利,蘇稚杳安安靜靜聽著,驚嘆他強大的語言天賦,不經意聽得入迷。

她不懂兩人說了些什麽,只知道一段交流後,Saria恍然一笑,而後看向她,可親問道:“下周四,我有個學生在京劇院有一場個人公益演奏會,有沒有興趣參與,同他現場合奏一曲?”

蘇稚杳懵住一會兒,懷疑自己聽岔,難以置信:“可以嗎?”

Saria坦笑:“為什麽不行?”

蘇稚杳笑意尚未漾到眉梢,又耷拉回去,心情一下從歡喜跌落回遺憾:“可是只有一周了……”

她只有學校安排活動表演的經驗,還沒有登上過那樣正規的演奏舞台,說實話,怕自己做不好,給人家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