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奶鹽(第3/4頁)

是不耐煩的,還是溫柔的?

肯定是不耐煩,他每次對她都那麽冷淡。

蘇稚杳壓著被子躺回去,身子蜷起來,郁悒回:【哦……】

甚至連想象她都想不出賀司嶼溫柔會是什麽樣,想著想著,還不小心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一陣哭鬧聲中。

聲音是從隔壁房間的露台傳來的,隔著玻璃門若有若無,但蘇稚杳還是被吵醒了。

大約今晚上溫竹音委屈了,父親在哄。

不過很快就沒了聲。

這裏是蘇家老宅,奶奶眼皮子底下,七八房親眷的耳朵都聽著,溫竹音有再大的怨艾都得裝裝樣子,不敢鬧大。

蘇稚杳沒在意,只是又想到蘇漫露那個眼神,心緒莫名有點不安。

手機滑落在枕頭邊,蘇稚杳摸過來想看看自己睡了多久,先看到了賀司嶼的短信。

時間是在半小時前,他問:【銀行卡號】

蘇稚杳呆滯住,才從惺忪睡意中慢慢清醒過來,這人還當真想要還她錢了。

五百塊在這圈子裏都抵不到五分,蘇稚杳不信賀司嶼看不出她真正的目的,除非他就是真心實意地準備和她兩清。

胸腔裏一股子不明不白的別扭。

良久不知作何反應,蘇稚杳直接回撥了通電話過去。

沒有等太久,對面接通了。

他好像在看書,電話裏有窸窣的翻頁聲,混著信號雜音的還有他沉靜的呼吸。

明明就在,他卻不開口。

他不先開口,蘇稚杳也不開口,秉住氣暗暗和他較勁。

過了十幾秒,賀司嶼大概是覺得幼稚,不和她相持,低沉出聲。

“說話。”

手機貼在耳畔,男人的聲音一出來,蘇稚杳耳窩一癢,手指頭跟著酥麻了下。

他的嗓音是有厚度的,帶著鼻息間淡淡而慵懶的氣音,沒什麽語氣,但透滿成熟男人的質感和魄力,聽得人多巴胺湧動。

蘇稚杳滾進被子裏掩住半張臉,側躺著,沒坐起來,光聽聲音她就浮想不已。

如果哪天她生氣了,他用這樣的聲音溫柔一點哄哄她的話,她再氣可能也堅持不到兩分鐘就原諒了。

蘇稚杳突然忘了自己剛剛在不舒服什麽。

“嗯……嗯?”她裝傻,拿出畢生演技,剛睡醒一般,迷迷糊糊問:“賀司嶼?”

賀司嶼不作聲。

蘇稚杳沒管他,自顧往下演,軟著聲說:“我玩兒手機,玩睡著了,按錯號碼了……”

賀司嶼不明意味淡呵一聲,語調不緊不慢:“你的手指得多有本事,連著區號十三位數,偏就一路撥到我這來了。”

“……”

這理由是挺餿的。

蘇稚杳知道自己不占理,支支吾吾思索須臾,強辨道:“彈鋼琴的手,你以為呢?盲撥號碼而已,要是在港區Saria輔導過我,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三協奏曲,我今天肯定都能閉著眼倒彈。”

這話聽著,好像是在控訴他。

也不管是對是錯,她總能找到自己的理,細細柔柔的聲兒一出來,就自然而然帶上幾分可憐,嗔怨他不與人為善,讓她這麽委屈。

賀司嶼聲音放輕:“這是在怪我?”

一想到催婚都催到了定日子的地步,而她在與賀司嶼的交往方面始終毫無進展,蘇稚杳就熬心,半怨半悶地咕噥:“賀先生現在過意不去了?”

都開始喚他先生了。

就好像前陣子費盡心思想讓他叫名字的人不是她。

接著,聽她細細沉吟:“欠一餐和欠兩餐,其實也差不多……”

又算計他。

賀司嶼停頓好些秒,才回應:“欠不欠的,不都是憑你說。”

他語調平淡,卻沒從前那麽冷。

心情抑郁的時候,血液中會產生某些破壞性的毒素,像化學物質,造成態度的悲觀。

如同此刻,蘇稚杳聽到他這麽說,腦子裏獲取到的信息不是“她說了算”,而是“都是她生拉硬扯胡攪蠻纏”。

蘇稚杳小聲埋怨起他:“還不是你天天沒空沒空的,諸葛亮都沒你難約。”

賀司嶼被她惹得很淡地笑了聲,但語氣依舊冷靜:“蘇小姐為何非要約我?”

“我追著你這麽久,你都不知道為什麽?”一陣難言的沮喪堵在心間,蘇稚杳一把扯著被子過頭頂,整個人都窩到裏面。

“為什麽?”他問。

蘇稚杳憋了好一會兒,才悶聲悶氣地說:“想要和你交朋友啊……”

賀司嶼靠著休閑椅,一本厚重的《聖經》擱在腿上,美國還是正午,書房落地窗外灑進一室明媚的晴光,他左耳戴著一只藍牙耳機,不知是在認真看書更多,還是聽電話裏的閑言碎語更多。

鐘意你,想和你交朋友,不可以嗎?

這話她說過。

言猶在耳。

這部被稱為上帝語言的《聖經》,羊皮硬質書封墨綠燙金,書頁殘缺泛黃,裏外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明顯已經很老舊了,他卻還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