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奶鹽(第4/5頁)

過了好一會兒,對方接通。

賀司嶼秉著公事公辦的態度,語氣沒有起伏,開門見山:“蘇小姐,明晚我有一小時的時間。”

良久,那邊都是寂靜無聲。

似乎不敢置信電話裏是他的聲音,呆愣很久,她才帶著揣測,虛飄飄地問:“賀司嶼?”

“嗯。”

想等她表態,對面卻沒聲了。

又過半晌,他索性直接說明白:“明晚七點,九龍國際中心餐廳,你自己……”

“賀司嶼。”她突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賀司嶼感覺到她聲音空洞,失去了平日裏嘰嘰喳喳的活力,甚至有些木訥。

下一秒,又聽見她略有些低迷無助地,接著出聲。

“我在警署……”

賀司嶼神色一凝,眉眼沉下。

警署治安科。

辦案大廳的背景墻高懸著紫荊花警徽,蘇稚杳坐在椅子上,盯著徽底藍部“港區警察”四個字發呆。

四周傳入耳底的全是難以聽懂的粵語。

“唔做嘢就冇飯食,撲你個街!”

“你再講!”

“揾你死鬼老母去啊衰嘢!”

……

幾撥鬧事被帶到警署的人還在沒完地吵,警長到後,扯著嗓子一吼:“鬧乜鬧,都想踎格子啦!”

大廳裏瞬息靜下。

一名男警員拿著筆錄冊,走到她面前:“叫咩名啊小妹?”

蘇稚杳聽不明白,眼神愣愣。

“名、字。”男警員嚼著燙嘴的普通話。

長這麽大,蘇稚杳連京市派出所都沒進去過,忽然被關在異地警署裏,人面生疏,語言不通,心慌膽怯之外,還有種令人窒息的尷尬。

她一個字也不敢說。

他正想再問,過來一名女警員,拍拍他肩說了句話,蘇稚杳艱難聽出幾個字眼。

好像是說“周sir來過電話了”什麽的。

男警員新奇地端詳了蘇稚杳兩眼,似是想看出她到底是何來頭,而後便跟著女警員離開。

蘇稚杳並著腿,人微微縮著,獨自在角落裏坐得很拘謹。

夜色漸深,大廳裏的鬧聲漸漸散了,不知過去多久,那名警員忽地在門口喊她一聲:“小妹,賀先生嚟接咗你(賀先生來接你了)”

聽見“ho sin saang”三個音。

蘇稚杳緩緩擡起頭,一張臉仍在犯懵中。

看見賀司嶼的那一刻,她蔫蔫的眼睛裏終於有了情緒,噌得一下站起身。

擺在旁邊的臟外套被牽動,口袋裏的雪糕滑出來,落了地。

他臂彎裏搭著件黑色商務大衣,身上一套高定西服,興許是工作中途抽.身,高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還架著,站在那裏長身而立,冷貴矜驕。

“賀先生,您喺揾佢咩(您是找她嗎)?”那邊警長親自出面,正在詢問他。

賀司嶼朝她看一眼後,平靜回過頭和警長交談:“喺佢(是她)。”

又說,他現在就要帶她走。

警長回答隨時,並告訴他,這小姑娘在老巷子被尾隨了,幸虧遇見警隊巡邏,嫌犯不慎頭撞護欄,現在在醫院處理,事後會依法治安拘留。

等賀司嶼到面前時,蘇稚杳還茫然著。

他低眸,見她腳邊掉著一支雪糕,歪掛在椅邊的白外套有些臟,她穿著的那身連衣裙更是蹭得都是黑灰。

長發蓬亂,垂在身前,素顏清純楚楚,只是臉蛋也臟兮兮的,嘴唇沒多少血色。

賀司嶼掂了兩下掛在胳膊的大衣,思考短瞬,抖開,披到她肩上。

再躬身,戴著腕表的左手緩緩撿起那支海鹽椰奶雪糕,遞到她眼前。

這一幕的氣氛,很有兩年前那個聖誕夜的味道。

賀司嶼淡聲問她:“嚇到了?”

在他鄉的茫茫粵語中,聽見他沒有口音的標準普通話,蘇稚杳心裏哢嗒一聲,無助和心酸瞬間開了鎖。

她鼻子泛酸,鼻尖泛出紅暈,桃花眼耷拉下去,浸濕了似的反著淡淡水光。

像只被雨打濕了漂亮羽毛的小孔雀,狼狽又招人憐。

賀司嶼蹙了下眉,聲音往下沉了幾度。

“那人欺負你了?”

蘇稚杳顫悠悠擡起眼睫,撞進他濃密睫毛下那雙深黑的眸子,才發現自己正被他籠在目光裏。

壁鐘上的秒針嘀嗒嘀嗒在轉動。

她身不由心,腦子還沒想好,喉嚨裏已經低低悶出了一聲“嗯”。

其實沒有。

但受委屈了是真的。

“他摸我……”

蘇稚杳哭腔糯中帶喪,眼底一圈泛著紅,悄悄窺他一眼,指尖捏住他右手,輕輕拉過來,讓他的手掌貼到自己腰上。

鼻音濃濃的,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哽咽向他哭訴:“……這裏。”

連衣裙略為單薄,握上去是有手感的,能清晰感受到女孩子腰肢的纖細。

賀司嶼指尖一僵,身子微微繃住一點。

繼續摸她腰不是回事,但女孩子可憐兮兮成這樣,這種時候,放開手也不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