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奶鹽

他那雙漆黑而沉靜的眸子近在咫尺。

不過三秒,蘇稚杳就被壓迫得不敢對視,眼睛飄忽開,下巴抵肩往後瞟。

車窗外是別墅區保衛室正門,古色古香,燈火通亮,漢白玉景觀石上用瘦金體刻著“禦章府”三個繁體鎏金大字。

還真到家了……

蘇稚杳慢吞吞回眸。

不能賴她不識路,誰讓京市有名胡同三百六,無名胡同賽牛毛。

她花了點時間回味男人那聲淡沉的“愛麗絲小姐”,感覺他的意思趨近於你可以離開我這個毫無邏輯的兔子洞,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所以他明明懂,就是沒想搭理她。

蘇稚杳在心裏埋怨了他那麽一下,又因剛剛的烏龍有些難為情,淺淺笑說:“謝謝你送我回家……”

賀司嶼沒說話,目光從她臉上移開,面不改色靠回椅背。

連聲“嗯”都沒有。

蘇稚杳沒被人這麽冷落過,抿起嘴唇,剛作罷準備下車,前座響起徐界的詢問:“先生,不如給蘇小姐一把傘吧?外頭雪下大了。”

望出去,白雪紛紛似柳絮。

這場雪確實在不知不覺間越下越大。

蘇稚杳眸光轉動,伸出去的手悄悄收回來,再回頭,入目是他半個後腦勺。

他面向左窗,拇指壓在腮邊,另外的指尖抵額,支靠在那兒沒事人似的,看不見表情,也不曉得聽沒聽見。

蘇稚杳覷他一眼,用無辜的語氣小聲說:“不用麻煩,淋會兒雪沒關系的……”

一聽這溫糯的聲音,就知道是個經不起風吹的柔弱小公主。

徐界於心不忍,在等自家上司表態。

而某人可謂是惜字如金,沉默兩三秒,只隨意揚了下手。

這是允許了。

徐界會意,下車到後備箱取出那把黑色大傘,撐到蘇稚杳這邊為她拉開車門,等她下車後,他將傘遞過去。

“傘有些沉,您拿穩。”

“謝謝。”蘇稚杳壓住上翹的嘴角,雙手握住傘柄接過,待徐界合上車門,她狀似不經意問道:“周四他會在大劇院嗎?我還傘。”

徐界遲疑短瞬,到底還是答了她話:“看情況應該會在,不過一把傘,先生肯定不用您特意歸還。”

蘇稚杳笑意略深:“要還的。”

回到家,蘇稚杳隨手把傘收進玄關處的架子裏,而後徑直回了房間。

手機充上電一開機,就彈出好幾通未接電話和微信消息,有程覺的,也有蘇柏的。

爸爸:【別離開太久,早點回來】

程覺:【乖乖,你爸臉色不好了,速歸!】

程覺:【看你今兒都沒胃口,是不是生病了難受?我先送你回家好了,在哪兒呢,我過去找你】

……

程覺:【手機怎麽關機了?】

蘇稚杳頭疼,整個人陷進躺椅裏。

要如何解釋自己原本只是想逃避鴻門宴,結果偶遇賀司嶼,為勾搭還跟他走了這件事?

快速思考之後,蘇稚杳給蘇柏回了電話,借早準備好的說辭,告訴他自己已經在家,手機沒電,人不太舒服,碰見熟人就搭車先回去了。

蘇柏免不了訓她兩句,說今晚程家人是專程為她來的,她簡直不像話,好歹先告辭。

蘇稚杳沒吭聲,很想問問他,就這麽急著嫁她出去,跟古時候的賣女求榮有什麽區別。

這句話卡在喉嚨裏,幾欲脫口。

“回都回了,這次就算了,你好好休息,還是不舒服就說,我們及時去醫院。”蘇柏一句關心,她話又壓了回去。

應付過去後,蘇稚杳馬上打電話給小茸:“我記得之前有收到一個慈善拍賣會的邀請,具體是哪個?”

“我查查!”一分鐘後,小茸細細念道:“是中法雙行聯辦的高端珠寶慈善拍賣會,在大劇院,周四晚上。”

“據說展品收藏價值很高,受邀嘉賓也都是各界名流,公司當時替你應下邀請函,本意是想你拓寬人脈,但杳杳你不想去,公司又婉拒了。”小茸跟她說明前因後果。

蘇稚杳不假思索:“周四派車接我。”

“誒?”小茸發出疑惑:“杳杳你是答應出席了嗎?怎麽突然高興去了?”

“有想交的朋友。”

“哇,誰的魅力這麽大?”

“賀司嶼。”

“……”

電話那端死寂了半分鐘之久,傳出小茸靈魂出竅般放空的聲音:“加油。”

“嗯?”蘇稚杳不知所以。

小茸視死如歸地嘆出一口氣:“助力每一個不知死活的夢想!”

“……”

盡管謠言都在傳,接近賀司嶼無異於尋死,但蘇稚杳偏不信邪:“他真有那麽難搞?不都是碳基生物。”

“杳杳,你是被男色沖昏頭了嗎?”

“當然不是。”蘇稚杳矢口否認,話一出口,腦中逐漸顯現出那張冷峻迷人的濃顏。

緘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