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3頁)

賀驍頭發剃得更短了,像兩人當年第一次見面的那樣,貼著青色的頭皮,露出整張精致挺拔的眉眼。

“好久不見。”他把手裏的水果花籃放到桌子上。

金橘朝他笑:“嗯,這次是真的好久不見。”

說完,以前交談從來都不會冷場的兩人,忽地就沒了話講,還是賀驍先開口,他站在那裏,說:“你還好吧?”

金橘有些愣,頭點了兩下,說:“挺好的,修養兩天就沒事了。”

賀驍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唇角勾勾:“那就好。”

金橘坐在床上仰臉看他,覺得他笑著,可好像很悲傷,心裏微動,於是問他:“你呢?怎麽樣?後面你一直忙,我也沒……”

“我要訂婚了。”

他打斷道,語氣平靜,居高臨下望著人。

太突然了,突然到金橘說話都卡頓了,“定……已經定好日子了嗎?”

賀驍目光直視著她,淺淺一笑,說嗯。

“下個月月底。”

金橘倏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像說什麽都不對,好半天,終於再擡眼講:“那,提前祝你訂婚快樂。”

除此以外,她再沒法給賀驍什麽。

賀驍沒說話,看著她,良久,走近了一點,伸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笑著說:“謝了。”

他又往後退了一步,視線往外挑了一眼,說:“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哥還在醫院外面等我,先走了。”

說完不給金橘任何講話的機會,轉身便走,全程連個椅子都沒坐。

金橘愣神,反應過來叫他的名字,賀驍已經走到了門口,可沒回頭,金橘只能注視著他的背影。

“謝謝你,”她說,“一直以來都是。”

搜腸刮肚的,必須要說的一句話。

冗長的安靜過後,賀驍背著身,說好,聲音清朗。

“我收下了。”然後揮揮手,走了。

醫院門口,賀廷言坐在車裏,看著賀驍眼底紅成一片上了車,給了司機一個眼神,車子開上了馬路。

“就見這短短幾分鐘嗎?”

賀驍頭撇向車窗外,沉默,最後說:“已經足夠了,早就來不及了。”

車外的天空灰撲撲的,十月下旬,冬天要來了,候鳥都在往溫暖的南方飛了,太晚,就會趕不上過冬的,就像他與梁世京。

從一開始,金橘的那顆心就是梁世京的,他做什麽努力,都早就來不及了。

無望的喜歡,就像是那蒸發的海水,變成雲了又怎樣,總有一天還是要重新落回海裏的。

第三日,金橘已經差不多完全恢復,收到了陸遠潮的電話,讓她去趟警局做一下筆錄。

她剛到,就遇見了坐在大廳的金淑霞,時隔幾個月,兩眼相望,竟有種數年的錯覺。

金淑霞似是比之前又蒼老了一些,但衣衫整潔,像以前的那些年一樣,金橘有一瞬間的恍神。

“這是第二次了。”她看著自己的母親。

“我不到三十年的人生裏,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親手綁架了兩次。”

她說得平靜,金淑霞的眼淚,驀地就順著衰老的皮膚流下來,金橘凝視著她,伸手幫她擦。

“所以,如果你是來替他求情的,那就早點死心,因為我恨不得他把牢底坐穿。”

說罷,金橘收回手,跟著警察走了進去。

等再出來,外面的天已經落了黑,快到冬天的季節,一天比一天黑得早。

金淑霞還沒有走,就坐在大廳,像是在等金橘,見金橘出來,跟著她一起走出了警局。

“你跟著我做什麽?還想著幫陳勝年求情嗎?”

她毫不留情面,心裏不起一絲漣漪,回頭停住腳步,昏黃的街燈下,金淑霞頭發裏的銀絲,卻刺痛了金橘的眼睛。

她把眼睛移開,聽見面前的人說:“對不起啊小橘。”

“媽媽這些年,一直都對不起你。”

只這一句,金橘心裏的銅墻鐵壁,轟然就倒塌個粉碎,眼淚也像是無法關閉閥門似的難以抑制,可是這句話,它來得,真的好遲啊。

她扭過臉,望著自己的母親,忍不住哽咽地問出自己這麽久以來,都無法釋懷的問題。

她說:“那為什麽,我和陳勝年,你不願意選我?”

“為什麽,你明明覺得自己對不起我,還是依舊要拋棄我?”

“媽,我真的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只想知道這個答案……你是第一次做母親,可是我也是第一次做你的小孩啊,為什麽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卻不願意愛我……”

金橘的眼淚已經淌了滿臉,哭腔濃重,話話將金淑霞的心捅成窟窿,可是她心裏無比得清楚,罪魁禍首是自己,她才是那個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

她無從辯解,無法辯解,所以她只能一遍遍道歉:“是媽媽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