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甜糕

溫休用過午膳後才坐轎去的陳府。

陳昄章也是剛用完午膳,正在書房處理事務,剛坐下沒多久,下人就領著溫休和他那個人高馬大的侍從走了進來。

“大人,溫大人來了。”

陳昄章忙站起來,繞過書桌走過去迎:“你怎麽來了?也不找人知會一聲。”

“急事。”溫休被他領到另一張桌子旁的椅子上坐著,“來不及知會。”

陳昄章神色一斂,給溫休倒了杯熱茶,才坐下:“這麽急?”

“嗯。”溫休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才說,“昨日我同遊侍衛去松坪湖,傍晚才歸,遇上流寇了。”

陳昄章聞言,先是看了眼遊戾,才皺著眉頭問溫休:“沒傷著吧?”

“無事。傷不著我。”溫休沒傷著,面色卻比受傷了還凝重,“我們昨日歸得不算晚,卻還是遇上了流寇。他們一大夥人,看模樣,有十五六個。為首的那個還提到了‘老大’,可見這群流寇,數量不小。”

陳昄章聽著,卻不答話,溫休又接著道:“我們穿著樸素,看著都不像大戶人家,但也被攔下了,說明他們一早就在那兒候著,見誰逮誰。且聽他們的語氣,瞧他們的模樣,應不是第一次這樣做。最近,無人報官麽?”

陳昄章不知為何快速地看了眼遊戾,才低頭回答溫休:“有是有...”

“有?那為何不解決?”溫休的眉皺得更深了,語氣急了些,“昨日遊戾殺了那為首的之後,那群人,一個幫他收屍的都沒有。可見他們無甚感情,組成時間不長。且那群人裏,我看他們的身形體態,應該沒有幾個是從小習武的,倒像是尋常人家,大部分應是戰亂後一些流離失所的可憐百姓。安置這樣一群人,有何難?”

陳昄章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想把門關上。他回頭看了眼遊戾,片刻,聽到溫休說“無礙”,才轉過頭,將門關上了。

他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喝了口茶,才開口:“朝廷派人去考察過那群流寇,大家回來後也是這麽同陛下這麽說的。”

溫休神色稍緩了些:“陛下?”

“是的。”陳昄章頓了會兒,才開口,“本不是什麽大事兒。只是新朝剛建,兄弟們也疲乏,正是需要休養的時日,也不想大動幹戈。大夥兒同陛下上奏的都是以說服流寇歸依為主,不得已時再使用武力鎮壓。”

溫休點頭:“確實應當如此。”

陳昄章卻又壓低了聲音:“只是陛下不肯。”

溫休的眉又皺了起來:“不肯?”

“是啊,”陳昄章的聲音更小了,“我剛剛說過的那群大夥兒,有一大部分都是當時支持你當新帝的。”溫休聞言一愣,陳昄章嘆了口氣,又接著道,“前些日子朝廷花大心思準備的花燈節,不是被一場大雨給澆了嗎?本是夏季常態,但不知哪個龜孫兒,跟陛下嚼舌根。說看過你的生辰八字,裏面有大水。”

溫休猛地擡眼,呼吸霎時便重了起來。

他是聰明人,無需陳昄章點得那麽透。新朝的第一場花燈節新帝很重視,寓意也非凡,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澆得七零八落,被有心人惡意解讀倒也不稀奇。溫休卻沒想到,這也能同自己扯上關系。

溫休沉默了很久,才問陳昄章:“那陛下最後決定怎麽解決。”

“先觀察一段時日,摸清底細後再一並圍剿。”陳昄章似乎也有些不忍,“全員...斬首示眾,以示新朝之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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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到溫府,溫休看著還是有些悶悶不樂。遊戾把溫休從轎子上抱下來的時候還安慰似的捏了捏溫休的腰,溫休擡頭看了一眼遊戾,朝他露了個不深不淺的笑。

用完晚膳後,溫休又坐了會兒,才去沐浴。

水有些熱,裊裊而起的蒸氣晃得溫休有些許頭暈。今日陳昄章的話讓他有些心驚。那些話裏涵蓋的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好好理理。

新帝的處理方式確實是有些極端,但若說完全沒效用,也不至於。他用的是殺雞儆猴這一招,但儆猴儆的究竟是那些往後想當流寇的人還是溫休,亦或是兩者都有,那便不好說了。新朝剛建,用些狠辣的手段也無妨。只是可憐了那群甚至稱不上是流寇的流民。

若是溫休一直待在京都,花燈節那場雨終究會成為新帝的心頭大患。剛建朝時用上一兩回鐵血手段尚可,但若是再過上幾年,鐵血硬腕終究難長久。新帝在治國方面的能力雖不突出,但有良臣在側,大的差池應不會有。

怕就怕新帝因為看不慣溫休,而亂做決策。溫休看著平靜的水面,抿了抿唇。若當真如此,那他便離死不遠了。

他用沾滿水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又想起同遊戾接吻時的觸感。

溫休垂著眸,遊戾會保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