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對林殊來說, 秦渝池並不是個說謊好手,因為只要秦渝池說謊,他一眼就能拆看穿。

秦渝池說謊時, 眼神倒是堅定, 只可惜左邊眉毛會微微挑起, 連秦渝池自己都發覺不了。

不過秦渝池這句話本就不符合邏輯,一聽就知道是謊話, 也用不著什麽微表情法去判斷。

林殊環抱雙臂, 斜靠在車門邊,毫不留情地戳穿, “導演呢?你的助理在哪?你的手機丟了, 他們也失蹤了?”

秦渝池不說話了,唇抿得很緊,仿佛在思考新的說辭。

林殊等了半分鐘, 以為秦渝池能憋出新的說法, 沒想到秦渝池直接承認道:“我把手機交給助理, 路演結束後就偷溜了, 來停車場等您。”

傻子。

連說謊都不會。

林殊翻個白眼,問道:“你怎麽知道這是我的車?如果我沒有開車來, 你就準備一直在這裏等?”

“不是。”

秦渝池只說一句, 又沒了聲,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您朋友圈裏發的照片有車標, 停車場裏也只有這一輛梅賽德斯敞篷。”

許是因為秦渝池身上的洋桔梗味消失,變成了鳶尾雪松香, 也可能是因為S市的氣溫暖, 林殊的心情異常愜意, 神經也不自然地亢奮。

他送秘澄走時,心裏分明還很疲倦,現在卻像是被溫水浸過一遍,奇異地軟和。

算了。

亢奮就亢奮吧,不過是心跳得快些而已,至少這樣能讓他感覺還活著,總比看什麽都無趣好。

林殊又打了個哈欠,轉身背靠在車門上,慵懶地說:“我不會送你去酒店,你自己想想該怎麽回去。”

秦渝池沉默片刻,往旁邊移一步,“抱歉,打擾您了,林先生。”

林殊挑挑眉,正準備開門上車,電梯卻倏地打開,裏面走出來一夥年輕人。

“《苦生》哭死我了。”

“不至於吧,一個電影而已,有什麽好哭的?”

“你可別裝了,我都看見你偷偷擦眼淚了。”

“哥哥演技真的沒話說,希望這部也能三金提名。”

一夥人正往小敞篷這邊來,順著林殊走過的路徑。

林殊斜過視線,對上秦渝池的眼睛。

那雙眼裏本沒有情緒,深不見底,卻在他對上視線時驀然添了一絲乞求,眼裏盈著薄薄一層水霧,像是被丟棄的小狗那般可憐。

居然敢對他演戲?

這人以前總是冷冷淡淡的,現在竟然充滿小心機。

林殊忽然起了捉弄人的壞心思,朝秦渝池說:“你先上車。”

果然,得了林殊的同意,秦渝池的眼角稍彎,眼裏充滿感激高興,打開車門上了車。

那夥年輕人越走越近,林殊聽著他們對秦渝池的評價,心想這人怎麽總是招別人喜歡,身材招男人羨慕,臉又招女人偏愛。

鳶尾雪松的氣味漸淡,那群人有說有笑,從林殊面前走過,熱鬧而興奮。紛雜的氣味將雪松香徹底碾碎,吞噬,再一並沉入地底。

林殊站在車邊,等著那群人離開,才又敲敲玻璃車門,“他們走了,下來吧。”

車內的人不動,也許是來不及反應,林殊等了十幾秒,秦渝池才開門下車。

“謝謝您,林先生,下次再見。”秦渝池關上車門,似是放棄了耍心機,讓開去路,往角落裏走。

林殊瞄一眼秦渝池,很快收回視線,開門上了駕駛座。

油門一踩,方向盤右轉,小敞篷差點飛飄著行駛,沖出停車場,無蹤無影,只留下一絲尾氣。

和上次在湄椰林時一樣,秦渝池的身影仍映在後視鏡裏,越來越小,直至不見。

這一次,心跳仍靜不下來。

但許是在影院親眼見到《苦生》的盛況,林殊竟然好受多了,沒有發狂的心悸,也沒有難受得心疼。

車裏彌散著鳶尾雪松的味道。

秦渝池不過進來躲了幾分鐘,這車裏竟然全是清新的雪松味。

像是聞見貓薄荷的貓,林殊貪婪地嗅了嗅,也不打開車窗和頂棚,任由自己在這香氣裏浸染,讓這味道透進衣服裏,淬進頭發絲。

噴那麽香,公孔雀。

月色中,林殊的嘴角稍稍翹著,弧度很小,自己也沒察覺。

上了高速跨海大橋,林殊向右看後視鏡,余光瞄到副駕駛上的一小袋東西。

林殊左手穩住方向盤,右手伸過去拿那東西。

指尖觸感軟綿,林殊拿到眼前一瞥,才發現是他最愛吃的那家費南雪。

B市那家店只售新鮮烘焙的糕點,而S市這家倒是有預包裝產品。

秦渝池從哪裏變出來的費南雪?

明明口袋是空的,難不成藏在了袖子裏?

心機魚。

林殊撇撇嘴,將費南雪隨手一擲,往副駕駛座扔,糕點砸到玻璃窗上,碰了壁,骨碌著滾到座位下。

“梅賽德斯,撥通邊星瀾的電話。”林殊向車載語音助手發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