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敘情歸都

同樣的深夜裏, 西境的雪止了。

更聲響至醜時,夜深且夜。

竹宅正房前的風燈在寒風裏輕搖, 外頭萬裏積雪, 屋裏頭溫暖如春。

燕熙在軟榻間醒來,宋北溟把他抱得這麽緊,他都起汗了。

燕熙掙了掙。

宋北溟睡夢中也隨時感知燕熙動靜, 手上一撈,把人摟到身上, 他在黑暗中倏然睜眼,與燕熙對視:“睡不著?”

“嗯。”胸膛相貼的地方, 燕熙能感受到宋北溟強有力的心跳,這蓬勃的生命力,是他獨有的春藥,宋北溟的強悍、熱烈、霸道是他所望塵莫及的。可這樣的人對他說過, 要做他的“風月臣”,他垂首與新封的太子妃交頸相貼, 不舍地說, “夢澤, 我該歸都了。”

“我知道。”宋北溟把身上的人摟得更緊,他就是要把燕熙捂出汗,這讓他感到燕熙沒有生病。他湊近那一咬就紅的耳朵說, “陛下許了我們親事, 便不會再殺我, 也不會再禁我入都, 待西境的神機營和炮墻都建好, 開戰前, 我就會去看你。大戰勝, 我便歸都,與你做日日夜夜的夫妻。”

“身為太子,此時該說戰事要緊、國事為重,不該感情用事。”燕熙咬住宋北溟衤果露的肩頭,把那裏染得潮濕,他在即將分離之時,體驗到愛情的磨人。

燕熙不像宋北溟那樣時時讓對方感知愛意,他狀似冷漠遊離,然而在這般刀割的時刻,才知自己愛的鮮血淋漓。

他發狠地把宋北溟咬出牙印,嘗到了些許血腥的味道。

突然理解了宋北溟要給他刺字的欲望。

燕熙發覺了自己濃烈的占有欲,他也想宋北溟鎖在身邊,啞聲說:“夢澤,我只有你,不想與你分開,一時一刻的分別都難以忍受。”

“我也一樣。”宋北溟時刻記著燕熙身上的“榮”,榮已經微弱了許多,可一旦離了他,“榮”又會詭計多端的變得兇悍。不必問大夫他也知道,以燕熙現在的身體底子,根本沒有余力制服“榮”,他整日的提心吊膽,夜裏也嚇醒好幾回。

這天下不讓他和燕熙此時廝守,太子殿下的江山正在崛起,他若護不住燕熙的江山,便守不住他們的小家。宋北溟咬牙道:“此去靖都,江山美景皆入你懷。西境還有一戰,此戰勝,四海升平,八方來朝,我的微雨將是盛世明君,永載青史,世代詠誦。”

燕熙嗯了一聲,鼻尖相觸,兩人呼吸交纏,夜靜處,軟被下的摩擦細碎清晰。

“金鎖鏈打好了麽?”燕熙在親密無間的相抵中暫忘離傷,呼吸變熱問,“我想要你把我鎖起來。”

“快了,我回都時帶去送你。”宋北溟順著燕熙的頭發往下,“把你鎖在婚床上,叫你記住洞房的痛,一生一世,幾生幾世也忘不掉我。”

“為夫甚是期待。”燕熙臉上發熱,他適應了黑暗,單手撐身,看到宋北溟筆挺的鼻子,他愛著這個英俊又豪邁的男人。宋北溟是他的慰藉,也是他的偏執,宋北溟用溫暖的血肉,在這本書裏給他建了一個家。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這場血腥野蠻的任務,溫柔的交貼讓人沉淪,他不想天亮,很輕地說,“我想把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一齊辦了。”

“這兩件事離得很近麽?一起辦?”宋北溟覺得不對,忽地想到某個可能,眸光驟斂,詫異道,“你……是說?”

“我本不願歸都。能讓我回去的,只有那個位置。”燕熙的裏衣在廝磨間變得淩亂,宋北溟幹燥的手指在撫摩那個“溟”字,把他的心跳都弄快了,他氣息不穩地說,“兩封遠道而來的聖旨,一場轟轟烈烈的血統之戰,一紙情定今生的婚書,環環相扣,恰到好處,必是有人在運籌。能做到如此的,只有父皇,父皇在逼我回去,也在助我回去。我沒想明白他為何如此急切,但我可以確定,他一天也不想在那個位置上呆著了。”

宋北溟聽得駭然,停了手上的動作,驚問:“陛下正當壯年,不該啊。”

“他或許病了,又或許快瘋了,他掌握著時局,風波和人心都被他牽在手裏,他織了一張密集的網,迫使我歸都。遠隔千裏,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瘋狂和執拗。”燕熙沉思道,“在西境戰局扭轉開始,甚至在更早之前,他就在等我回去。”

宋北溟讀過不少兵書和史書,史上主動退位的皇帝屈指可數。萬人之上的位置令人留戀,他不信天璽帝是愛子心切的父親,他見過天璽帝把燕熙當“刀”磨的殘酷,天璽帝甚至縱容著他,讓他差點殺了唯一珍愛的皇子。

這樣的男人不會因為父子之愛而放棄至高無上的權利。

宋北溟試探地問:“陛下是要主動退位嗎?”

“他不會。”燕熙眸光幽深,“父皇喜歡掌控,他不會允許他的上面,有人指手劃腳,他忍耐四姓多年,最後甚至賠盡有四姓血脈的皇子,也要把四姓清幹凈。他畢生都在追逐絕對的控制,他如願以償站到了一言九鼎的位置,不會再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