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速之客

宋北溟探究著燕熙的神色, 覺出燕熙在顧左右而言他。他不願逼迫燕熙,於是順著答:“不苦, 那時滿心沒肺都是恨, 人在恨極之時,苦累都不在話下。我在那些年裏不理解長姐和二哥為何還要為朝廷效力,陛下與北原的交易刻意繞過了我, 他縱容著我的恨意,叫我在五年裏不知疲憊地經營。”

燕熙談到天璽帝時, 神色極為冷淡,哂笑一聲說:“他縱容你的恨意, 甚至不介意拿我當餌。他明知你恨我母後,還在我十四歲那年,你正在氣頭上時,把你送到文華殿和我成了同窗。你射我那一箭, 雖然沒有傷著我,可是以下犯上, 辱沒皇子是逃不了的。他甚至沒有重罰你, 叫我失了體面, 默許宮禁和朝臣對我輕視。不管他如何用心良苦,這種把人當鷹來熬的方法,我不喜歡, 也不贊同。”

燕熙頓了頓, 神色間有揮之不去的厭倦, 斂色道:“如今看來, 我們早在那時候就被人擺在棋盤上了。”

“陛下在磨刀。”宋北溟手拂到燕熙的發頂, 撈了一縷青絲纏在手心, 這手感和五年前一樣柔軟。

那年被他射斷的青絲, 他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原因不撿起留下,現在想來,當年他把氣撒在無辜的少年身上,那時他對燕熙施加的,與天璽帝對他施加的,並無分別。

宋北溟心中一時升起惆悵的愧疚與無限愛憐,很輕地說:“直到你扳倒了四姓,我才醒悟,陛下在大靖裏磨了好幾把刀。任何一把刀,都可以給四姓致命一擊,而你成了其中最快的那把。”

“如果我在那五年裏沒有磨出刀鋒。”燕熙眼底浮出涼意,坐正了身子說,“父皇就會把你逼出來。他對母後和我所謂的偏愛,在權勢和江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陛下高坐金殿,似掌控了一切,拿定北原不會反。”宋北溟嗅著那發上的清香,再說起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已然沒有瘋戾,語氣平靜道,“可陛下沒算到,我不是並非愚忠之人,我長姐和二哥無法左右我的意志,父王和母妃的遺志也不能束縛我。大靖人人都將雲湖保衛戰五萬將士和我父王母妃的死冠冕堂皇地算在莽戎身上,可我知道,背後的刀子在朝廷。我記恨的是朝廷,陛下在那個位置上並不無辜。大靖爛到叫人難以容忍,改換天日已是勢在必行,我在五年後,終於拿到了局勢生成的刀。”

“如果不是我先動手。”燕熙落指在宋北溟的眉骨上,他喜歡描摸這雙桀傲難馴的眉,他不如宋北溟高,平坐著只能仰頭,這讓他不得不露出脖頸,喉結在他說話間滑動,“你遲早要反的。”

“是啊,你動手太快,我甚至來不及反應,四姓已經被你逼上斷頭台。天下轉眼有了新的儲君,蒼龍東起,四方歸心,我已經沒了反的民心和機會,於是我手上的刀也沒了清君側的名義,而且——”宋北溟埋首在那如瀑散開的發間,托臀把人面對面抱進懷裏說,“微雨,我臣服於你。你是我的榮光,也是大靖的希望。用你這把刀,可以更快更溫和地改造大靖,相比之下我這把要生靈見血的刀便不值一提了,陛下和朝臣都選你,是對的。”

“小王爺是被情愛沖暈了頭嗎?”燕熙被托到比宋北溟還要高的位置,他的唇貼在了宋北溟的眉心,而脖頸和鎖骨正停在宋北溟可以隨便品嘗的位置,他被宋北溟呵出的氣弄潮了,喘息著說,“紅顏易逝,燕微雨不可能永遠好看,為了我放棄江山不劃算。”

“大靖十三郡的美人,也不及太子殿下風姿萬千。”宋北溟含住了鎖骨上的“溟”字,雙手往上撈緊了燕熙的後腰,把人緊緊扣在身上,“燕微雨永遠都是最好看的,萬裏江山壯麗也不及微雨一笑傾城。”

甜言蜜語誰都愛聽,有情人聽起來更覺甜蜜。燕熙笑聲方起,便堵在喉嚨裏,他被喉嚨上的含弄逼得瀉了聲,微張的唇貼著宋北溟的眉心。

那之前被攪弄過的隱密之處還濕著,在此刻的緊貼裏,自下而上躥起了熱意。燕熙感知到攻城在即,他伸手環住了宋北溟,由著那掌心由下往上推起,在強勢的掌握中繃直了身子。

燭光輕搖,宋北溟把太子殿下緊扣在懷裏,他把人層層剝開了,品嘗著大靖最勾人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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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狄的銀糧在神不知鬼不覺中運出了大半,河清號在這日接到了漠狄鄔氏糧行的來帖。

沈潛和趙豐不敢耽誤,當即送到了竹宅。

燕熙捏著那來帖,擲到案下,輕哼了聲說:“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樣子,寫個帖子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見。”

沈潛跟著燕熙這些日子,多少琢磨出了燕熙的意思,聽了此言,當即心中一爽,大出了一口這些日子裏求著買家的惡氣。他正要領命,那邊趙豐小聲地說:“主君,咱不是最近就等著對方來找嗎?小的瞧著時機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