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主君郎君(第3/4頁)

燕熙估算著宋北溟大約一會就要走。

軍情瞬息萬變,宋北溟來回一趟要一個時辰,若是正巧不在軍營,誤的就是戰機。

同在一境,想要時常相見仍然很難。

燕熙想到更遠的層面,他腦海中是定侯山數處關口的分部地形,任何一處關口的失守,嶽西三郡都會陷入漠狄馬蹄。定侯山是不能失守的防線。

燕熙說:“我挪到前線也有好處,各處軍需轉運不敢怠慢,前方軍情也能及時知曉。”

宋北溟聽懂了燕熙的意思,他從不懷疑燕熙心中的江山和子民,鄭重道:“儲君守國門,儲君在哪裏,哪裏就是最堅固的防線。你之身後,即是安寧。”

隨著宋北溟的話音落,燕熙手腕上一涼,低頭一看,是一串瑪瑙手釧。色澤比尋常瑪瑙要紅上幾分,在雪白細長的手腕上繞一圈,襯出驚心動魄的艷色。

燕熙知道宋北溟並不喜歡這些俗物,有些納悶地問:“這手釧有何特殊之處?”

“我請首飾匠人教我做的。”宋北溟說,“你聞聞。”

“這是……”燕熙擡腕深嗅幾口,沉在身側的手不由收緊,他怔怔瞧向宋北溟說,“這裏面,裝的是你的血?”

“是。我無法時時在你身邊,你若不舒服,只要剝開珠子,裏面有用我血煉的藥丸。”

“我……”燕熙恨這身體底子不行,宋北溟可以馴服“枯”為己所用,他卻拿榮沒有辦法。他除了接受這樣的重情,努力活得久一點,竟是別無他法。旁的事,他都能謀劃,只有身體無能為力,他蒼白地說,“知道了。”

“想要日夜都在你身邊是奢望,可不在我妻身邊,心中如有空缺,時刻擔憂你吃不好、睡不好,更怕你被榮煎熬難受,無人可解。”宋北溟很少把如此細致的心事剝露出來,可是這次的分別叫他備受煎熬,他的微雨不知還有幾許時日,他一刻看不到人,就怕轉頭人就沒了,他握住燕熙說,“微雨,你是我身上的脊骨,誰要把你帶走,就是抽走我的尊嚴和生命。”

這句話太重了,燕熙僵了身子,擡手撫上宋北溟的臉頰:“夢澤,沒有誰能陪誰走一輩子,人要有自己的念想。”

“我不是好人。”宋北溟道,“或許年少時,我曾天真過。但五年黑暗過去,我已磨成利鋒。暗部的生意,你瞧過賬,我那心思藏的再深也瞞不過你的眼睛。這世道太爛,打碎它才能重建規則,我不管善惡,我只要公道。我知道造反用兵會生靈塗碳,可那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是你讓我看到了另一條道路。微雨,我如今的念想皆系於你,你要出事,就是往我身上捅刀子。”

燕熙無法回應宋北溟:“我……”

宋北溟注視著燕熙:“你不止是我的念想,你若出事,大靖必亂,多少人把生家性命押在你身上,多少學生和百姓仰望著你,你是萬萬子民的念想,我也是你的子民。我的微雨要長命百歲,千秋萬代。”

“我會愛惜身體。”燕熙說,“手釧我收下,難受了,我就剝開一顆來吃。”

-

時辰還早,燕熙睡意全無。

他心中還有事,而能和宋北溟好好說話的時機太少,於是掀了軟被要起身。

榻邊兩盞高燈,把燕熙身體上痕跡照得清晰。

宋北溟目光凝住,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了,抽了裏衣過來,替燕熙穿上。

系衣帶時,宋北溟的手指在“溟”字上流連不去,上面有好幾個不見血的牙印。

燕熙被宋北溟發燙的指腹勾得想起方才的荒唐和潮熱,捉住了宋北溟的手說:“我還有事和你說。”

宋北溟拿外衫把燕熙罩起來,抱在懷裏,像哄小孩那樣說:“你說。”

燕熙失笑道:“銀糧戰一旦起勢,必會逼得漠狄狗急跳墻,我們的新兵還在練,漠狄來的越早,雙方兵力越懸殊。你是武將,為何會同意我的謀劃?”

“我原本也設想漠狄會再等一個月,糧食收上來再動手。當玉關受襲後,證明設想只是幻想。”宋北溟想到了玉關的戰場和杜鉉的戰死,沉聲說,“漠狄想要糧,更想要地。只要有了地,就有了地上的糧食和人口。西境在招兵買馬已是眾所周知,漠狄不會為那一季的糧食,平白等對手的兵力上升。”

“玉關之戰,叫我放棄了拖延之策。”燕熙點頭說,“連狄捷這種沒怎麽打過戰的王爺都已經按捺不住想要乘人之危,漠狄王廷不會再等。”

“戰爭一觸即發,與其我們日日如坐針氈猜想對方何時何進攻,不如主動引導這場戰事。”宋北溟的思路與燕熙出奇的一致,“我們準備不充分,便要讓對方也準備不充分,要打亂他們的節奏,讓他們的措手不及中開戰,雙方之間的差距反而會更小。我這兩日都在苦思,如何將禍水北引,而你已經找到了天衣無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