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棋盤之上(第2/3頁)

嚴瑜坐下來,不再對在人情方面缺根筋的魏泰抱有幻想,再三勸自己不要上火,盡量溫和了聲音說:“武正,你想啊,北原的指揮同知為何會與那位小公子共享信息?北原人做事極有分寸,更何況這還是個三品的指揮同知,會犯泄密這等錯誤嗎?”

魏泰愣住了,半晌後一拍腦門道:“莫不是那小公子……正是總督?”

嚴瑜點頭。

魏泰絕望地說:“那位指揮同知就是小王爺了?”

嚴瑜同情地瞧著他。

魏泰嚯地一下從椅子裏站起來,他原地轉了幾圈,氣自己木訥,也氣著某個聰明人看他好戲,忍了忍,沒忍住道:“心存,你為何不提醒我?”

“下官眼睛都快眨瞎了,”嚴瑜沒好氣地說,“我的指揮使大人。”

魏泰被這一聲“我的指揮使大人”喚得猝然一怔,他倉促地避開了嚴瑜在燈下映著暖意的目光,半晌才喪氣地說:“那你說,他倆來這裏,是什麽意思?”

嚴瑜思忖著說:“早在姜家出事時,宋大帥入都,朝廷上下都在猜測西境要劃一部分給北原。”

說到正事,魏泰便順手了,方才短暫的閃爍被他的粗枝大葉遮掩下去,他沉著地搖頭:“北原的封地已經太大了,現下已是遠超郡王規制,甚至也比親王的封地都大了,且不說北原是異姓王,便是皇姓王,於公於私,都不該再給北原擴土了。”

嚴瑜忙活了一晚上,終於見到了正常發揮的魏泰,面色欣慰地說:“是的,這道理北原肯定也懂,於北原而言,少既是多,能維持現狀已是陛下恩典。宋大帥和小王爺大約也並不想吃西境的疆域,是以宋大帥此次才非常幹脆地從靖都無旨而返。也就是說,對西境的安排,陛下、內閣和北原原本是沒談出可行的章程的。”

魏泰道:“沒談攏是正常的。”

嚴瑜點頭,他今夜裏費神頗多,年紀上來了,有些挨不住,於是給自己又倒了杯茶水,潤了潤喉嚨說:“不過,我瞧著,今日西境的安排談好了。”

魏泰瞧出嚴瑜的疲憊,他見嚴瑜把杯子放下,本想去替嚴瑜把水再滿上,正要擡手,遇上嚴瑜瞧來的目光。

魏泰一貫知道嚴瑜心細如針,魏泰自知是個粗人,他在人情練達上極不合格,但他對嚴瑜的了解卻算得上是觸類旁通,他能從嚴瑜很多細微的變化猜知嚴瑜的情緒,他克制地管住了自己不該有的小動作,說:“他們方才不就是在開玩笑麽,談什麽了?”

嚴瑜是個半吊子的武官,還是個半吊子的文官,連個舉人也沒考上,在這荒涼的西三衛裏遇著了個賞識他的魏泰,半輩子都紮在這裏了。人有七竅玲瓏心,嚴瑜通了六竅,卻獨獨在某一竅上於自己格外不上心。

嚴瑜錯過了魏泰方才的慌亂,兀自說:“總督想必是要給小王爺請個武官之職,至少是個總兵,甚至可能是都督。”

魏泰不可置信道:“小王爺可是個郡王,便是封了都督,也被總督壓了一頭,屈才了吧?”

“爵位與官職不是一回事兒。”嚴瑜沉吟道,“小王爺有著爵位,他可以吃爵位的俸祿、享著郡王的榮光,但他不能憑著爵位帶兵上陣。尤其是在北原那種全憑本事和戰功地方,他耽誤了五年,陡然回來,就是個新人。宋大帥為著服眾,也不可能給親弟弟晉主將,小王爺雖是北原的主子,北原卻沒有一兵一卒是他帶出來的,他如今的處境也尷尬,必得從頭再來。”

魏泰說到行軍打戰是一把好手,他肯定地說:“踏雪軍已經非常成熟了,無論是打法還是組織,都是當前大靖一等一的好。此次北原在臨西洲被圍,問題並非出自踏雪軍內部,而是莽戎、漠狄同時發難,又碰上西境有疏漏,否則根本不必等小王爺突圍來救。可以說,只要不發生極端意外,踏雪軍就是鐵桶一塊,並不需要新將領,就算小王爺天縱奇才,北原也不需要。”

“是的。”嚴瑜還是覺得渴,又倒了杯水,他端著杯子慢慢喝著說,“北原的北邊防線牢固,它的風險只在西邊,只要西境能把漠狄按住,北原僅對付莽戎的話,有宋大帥坐鎮,可以高枕無憂。”

“若我是宋大帥,便會與西境加深合作,護著西境,就是護著北原。”魏泰把目光從嚴瑜端杯子的手指上挪開,他將心思全沉在了正事上,“那麽,送來西境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小王爺了。“

嚴瑜與魏泰每次談到這種程度,都感到很舒服,他的思緒走的更快更遠,在思索中微降了語速說:“而且你瞧,此次漢臨漠將軍封了都督,來掌西境軍事,他帶了兩萬漢家軍來,卻沒有先到西境最出名的娘子關,而是先去了西洲。西境有一千裏邊境,漢將軍選擇從最西邊開始入手,怕也是有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