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美人狀元

商白珩與周慈請安過後,肅立不語。

“老師、周太醫,”燕熙瞧了他們片刻,明了什麽,釋然笑起,率先開口,“我身中之毒,可是無解?”

周慈跪了下去道:“若用常道,恕卑職無解之法。”

燕熙眼睛如點了燭般緩緩亮了起來,他說:“這便是說,有非常之道?”

周慈說:“有兩種解法:一則對症解藥;二則是用可解百毒之藥。”

燕熙不急不徐地說:“下毒之人至今未查得,況且,對方既要殺我,便不可能會拿解藥救我。周太醫,你說第二種方法吧。”

周慈:“我朝曾有一杏林世家,研制有一雙既可致萬物枯朽,又可使百態崢嶸的藥,名為‘枯榮’。”

“枯榮?”燕熙琢磨著這兩個字,“一歲一枯榮,意為兩藥成雙成對,相輔相成,互為解藥?”

“殿下英明。”周慈道,“榮則如草木茂盛,枯則如殘葉衰敗。前者熾燃精元,後者氣血冷滯。單用皆是劇毒之物,前者虧耗陽壽,後者纏綿病榻,皆是不得善終。”

“我明白了。”燕熙沉吟道,“物極必反,盛極而衰。周太醫想對我說的是‘榮’吧?”

周慈深俯道:“是。”

燕熙反問:“想來,周太醫與老師對讓我用‘榮’猶豫不決,是因為‘枯’沒有了?”

周慈與商白珩對視一眼,皆是貼地伏首。周慈答:“是的,就在此前,‘枯’已遺失。”

燕熙不解:“為何會獨獨失了‘枯’?”

“不知。”周慈說,“而且,藥方已遺失,且原料中有多味絕藥,不可復制。”

燕熙沉息,像是在斟酌。

實則他心中緩緩地泛起喜悅,他極力克制著暢快之意——他可以換來強健的體魄了!

哪怕只有幾年,那也是他兩輩子都不曾有過的——正常人的,沒有病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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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稍作沉默,迅速下定了決心,輕聲說:“我願服‘榮’。”

燕熙眉眼間盡是天真,似是不知此物可怖。

饒是商白珩意志堅定,也在燕熙那輕盈的、希冀的目光中有了須臾的不忍,他道:“此事不急一時決斷,殿下可以多想幾日。”

“我求之不得。”燕熙的垂睫輕輕顫著,“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我卻只能躲避人後苟延殘喘。”

商白珩和周慈聽燕熙的語氣漸漸加重,不約而同都瞧住了燕熙。

“我受夠了。”燕熙說著,緩緩擡眸,“我要自己做主。”

燕熙凝視著眼前的兩人,挺直了身板,慢慢地,咬著每一個字說:“靠山山倒,靠樹樹搖,靠人人跑,我誰都不信,我要把命握在自己手裏。”

燕熙這話說的直白大膽,叫商白珩和周慈聽得皆是愕然。商白珩道:“殿下金枝玉葉,自有福佑,其實不必事事躬親。”

燕熙嘲諷地笑了聲,咬牙道:“福佑?父皇說愛母妃,可是母妃恰恰死在他身邊!母妃走了這麽久,兇手找到了嗎?他問罪誰了嗎?他連個交代也沒給母妃,他的愛不值一提!”

這話簡直是大逆不道了,以商白珩和周慈的鎮定,聽得也是巨駭。

“這才多久,刺殺的,下毒的,皇陵的守衛防住了哪一樣?”燕熙語速漸轉急促,“想要我命的人何其多,我不能靠別人的刀保命。”

商白珩皺著眉:“目前,尚不到絕路,殿下——”

燕熙打斷了他,他溫柔地反詰:“我身弱體虛,我幼妹無所依傍,我們兄妹把命交到你們手中,若有一日,你們也身陷險境,我們又當如何?”

商白珩和周慈啞口無言。

“父皇不管我,紛爭不容我。”燕熙提聲道,“若有一日別人刀架在我脖子上,我當如何?跪地求饒嗎?我絕不在別人的刀口下討日子。不由我,毋寧死。”

商白珩在燕熙這種聲嘶力竭的呐喊裏,漸漸展了眉,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刀必須在自己手中,”燕熙開懷笑了,“老師,我要當拿刀的人。”

商白珩也笑了:“殿下所求,為師誓死成全。”

燕熙充滿鬥志,眸光銳利問:“請問老師,我要如何破局?”

“你若以皇子之身爭名奪利,於七子奪嫡中是眾矢之的;而若是以朝廷要員乃至封疆大吏的身份出現,便是皇子爭相拉攏的對象。”商白珩深通韜晦之術,高深莫測地說,“一則,最高明的獵人,通常以獵物的形式出現。二則,上官要控制下官,要從下官做起,才能熟知關隘。三則,於明暗間行走,可以知己知彼,兩相得益。想要突圍,必得先跳出包圍,另辟蹊徑。”

“如此甚好。”燕熙一點就通,他察覺到一條更加暢通的道路,露出勢在必得的笑意,對商白珩行禮道,“請老師教我奪魁之法,為官之道!”

商白珩回了一禮道:“我商道執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