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帝師之材

就在燕熙一行前往皇陵去時,翰林院裏一個從六品的修撰被一個正六品的侍讀使喚去校勘前朝史書。

那修撰是個硬脾氣的,知道人家有意為難,他也不肯示弱討好,收拾了筆墨,擡步便走。

他才走到門口,侍讀大人故意大聲說道:“狀元又怎麽樣?翰林院缺狀元嗎?每三年一個狀元,本朝的活著的狀元個個都是翰林院的人,他又不是獨一份!怎就他清高,對什麽事情都要論論理?讓他校個皇貴妃的祭文,非要咬文嚼字地論事實。那些事實哪些真,哪些假,有誰知道,有誰在意?就他窮追不舍,非把事情鬧到皇上那去,現下我們被罰了,他高興了?”

旁邊一個同品級的陳姓侍講勸道:“張侍讀消消氣,人家與我們到底不同,那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這在大靖可是獨一份,讀書人哪個不清高?人家比我們有清高的資本,忍著點吧。”

張侍讀挑眉道:“獨一份?獨一份糊不上墻的狀元吧。上一屆狀元已經是從五品侍讀學士了,他是一年都過不了考察的待選,今年的考校再不過,翰林院留不留他且要另說。”

陳侍講繼續勸:“憑心而論,他文章確實驚艷,就憑他的才學,梅大學士不會發配他出去的。”

狀元抱著筆墨站在檐下聽了個全,他把紙都捏皺了,一咬牙轉回身,站到兩位面前,撂話:“道不同不相為謀,擠作一堆也是憑添困擾。今日話說開了,你們與我一同去回了梅大學士,叫他放我個外差,往後各自清凈。”

張侍讀沒想到他一個下級還敢蹬鼻子上臉了,拍了桌子道:“好你個商白珩,有你這樣和上峰說話的嗎?”

商白珩面無表情地回話:“讀聖賢書,做真君子。而君子不語人是非,有張大人這樣當君子的嗎?”

這相當於被商白珩指著鼻子罵人品不行,張侍讀當即大怒,破口大罵道:“你竟敢非議上峰,規矩禮義都不顧了嗎?”

商白珩軟硬不吃地回話:“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張大人又講禮義了嗎?”

張侍讀吵他不過,惱羞成怒,拿了硯台就砸過去。

商白珩直楞楞地站著,沒避開,額頭上被砸了個包,半邊臉上全是墨,他這副狼狽模樣,說話卻還是有理有據:“君子動口不動手,張大人是不是君子,已經一目了然了。”

張侍讀吵又吵不過,罵又罵不贏,怒火攻心,大叫一聲就撲過去。

商白珩就等著這動手的機會,見人撲過來了,擼起袖子就和對方扭打了起來。

兩個出類拔萃的讀書人,打得披頭散發,毫無形象。

旁邊陳侍講勸不開,一看情形不妙,立刻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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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就是兩人都被罰了,商白珩果然被發配了出去,只是梅大學士愛惜他才情,沒舍得踢他出翰林院,問他:“道執,你可願去皇陵給七皇子做講師?”

商白珩眼睛都不帶眨地就跪下謝恩了:“下官願意。”

他答得如此幹脆,收拾東西又極是利索。把一眾同僚看得大感不解,都覺得他是傻子。

商白珩出了翰林院便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他平時看著木楞,可這回辦起事來,卻是極為爽利,根本不是傳聞中那般迂腐作為。他僅用兩天就辦妥了交接,第三天就頂著腦門上還腫著的包,敲開了皇陵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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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皇陵三天了,燕熙更深地明白了什麽叫作虎落平陽被犬欺。

宅子漏風,薪炭緊缺,缺衣少糧,他和燕靈兒帶來的現銀有限,值錢的東西要麽被扣在宮裏,要麽帶出來的有內档也不能變賣,要想熬過這幾年,錢就是頭一道難題。

再有就是,他雖有現代知識,但古代的學問他不懂。原主沒好好學,他只得自己惡補。

可聖賢書不同於白話文,很難無師自通。再者,他的目標是那個終極位置,要學的是帝王術。

他現在……最緊缺的教書先生,而且還得是帝師。

就在燕熙一籌莫展時,望安來報說:“殿下,有個自稱是您老師的先生求見。”

燕熙詫異道:“何來先生?請他進來。”

商白珩跟著望安邁進了內室,他把沉重的書蔞往桌子上一放,回身朝燕熙拱手說:“微臣乃翰林院修撰商白珩,受梅大學士指派,負責七殿下的功課。往後微臣便與殿下吃住同行,直到殿下學成有為之日!”

商白珩是老師,不必對皇子行跪拜禮。他不卑不亢地說完,站得筆挺,對著燕熙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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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在漏風的書閣裏站直了身,他見商白珩素巾儒服,負手走來。

這自稱先生之人,二十初頭,身形頎長,清瘦得撐不起長袍。可他一雙眼炯炯有神,瞧向燕熙時爠爠生輝。

這目光猛然叫燕熙肅然起敬,他朝商白珩問:“先生可有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