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第2/3頁)

他一心為民,開海開源,便是為了“得人”;他對皇帝若即若離,不敢靠得太近,就是不想當一個單純的“恃力者”。

裴少淮以趙良勸商鞅為例,是想告訴弟弟,這些他都有考量。商鞅確實雄才大略,但“徙木立信”所立之信,最終不足以保全他。

他替少津新剝了一個熱雞蛋,用白帛包好遞過去,說道:“大水才來一半,老狐狸們沒有全鉆出洞來,還不到動拳頭的時候。”然後把自己的一些打算、計劃說給了少津聽,最後道,“下回不要再魯莽了,若真要動手,也需得把我先叫上。”

……

客氏與她兩個兒子的罪行很快就查明白了,裴少淮帶著罪狀入了東宮。

太子原想替乳母求求情,請裴少淮網開一面,可當他端起罪狀讀了一遍,兩手顫顫,打好的腹稿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侯氏兄弟不止謀財,還害人性命。

太子最後只能臉一橫,把狀書推回到裴少淮跟前,道:“裴大人依律處置罷。”

又喃喃道:“是孤心被蒙蔽了,害了自己也害了他們。”

“包庇難以立信於民,殿下明白這個道理就好。”裴少淮說道。

趁此機會,燕有政把東宮收支賬目、太子黨系名單交給了裴少淮,說道:“孤所知曉的盡已記錄其中,昔日多是王太保在打理臣下事,若有隱瞞的,還需裴大人從中找出疏漏,順藤摸瓜查明。”

太子這些日待在東宮裏反思,想明白了許多事。

淮王送來的犯人,侯家查出的木雕龍椅,都足以廢了他的太子之位,父皇只是軟禁他,已是對他的偏愛。

也許他可以不在意東宮之位,但他有兒有女,並非他知難退位就能保全一家性命。

鳥擇良木而棲,臣擇明君而輔,從當前的形勢來看,他頹勢已顯,絕非一個好的選擇,眾臣子明哲保身,避之不及。裴少淮還願意接這份“看守”的差事,願意替他出謀劃策,只能是出於皇帝的原因。

燕有政應該相信裴少淮,也只能相信裴少淮。

……

乾清宮外有條長廊,長廊底下建著一排低矮的小屋子,屋子以千人踏、萬人過的廊橋為頂,這便是“廊下家”,尋常太監的直房。

裴少淮從東宮出來,途經乾清宮時,見到了蕭內官。

蕭瑾手裏沒了拂塵,身上也不再是綢緞花衣,只穿了一身素青衣,身份從大總管降到了普通太監,在乾清宮裏看守偏門。

到了換班時辰,蕭瑾一邊掇拾齊整衣裳,一邊往偏門那兒趕,縱是身份變了,他也還是個講究人。

裴少淮只是隔遠看著,並沒有過去打招呼。

一來,蕭內官從大總管位置下來,在內官裏必定受了許多冷嘲熱諷,裴少淮並不想看人落寞時,蕭內官也必不願意讓裴少淮瞧見了。

二來,不管怎麽說,東宮犯錯、閩地受難,這裏頭畢竟有蕭內官的原因在,裴少淮很難既往不咎。

蕭瑾被降職,但並未被遣出宮,還留在乾清宮裏當差,這一點裴少淮並不意外,畢竟是跟了皇上幾十年的老人。

皇帝是重情的。

……

三月下旬,春雪漸融,京外渡口開河。

裴少淮對小南小風“失約了”,他們沒能等到燕承詔一家按時歸來。

不知是誰人散布的消息,兩湖之地的親王、郡王們,得知楚王府的莊子被清算還給了百姓,都擔心接下來會清算到自己頭上,於是在藩地鬧了起來。

燕承詔忙於鎮壓此亂,耽誤了行程,歸期難料。

動田地、割人利益,從來不是一件容易事。

裴少淮沒能等到燕承詔,卻等到了黃青荇,得了裴少淮舉薦後,黃青荇早早動身,冒著冬寒走陸上官道,趕在了春末裏到了京城。

裴少淮請了幾個鄒老的門生,在賀相樓擺了一桌,為遠道而來的黃青荇接風洗塵。

在金陵城初見黃青荇時,裴少淮想不明白那種似曾相識感,如今再會面,這種感覺就很明晰了。

黃青荇也長了一雙三角眼。

酒桌上飲酒,多是致敬鄒老,過了三巡,裴少淮為黃青荇斟滿,舉起酒盞慚愧說道:“黃兄,裴某有愧於你。”

“裴大人何意?”

“黃兄得了信,便從不遠萬裏從金陵城趕來,給足了裴某臉面,只是形勢有變,始料未及。”裴少淮解釋道,“戶部左侍郎一職被人捷足先登,說只是暫任,但你我都明白,下旨不過時間門問題。”

黃青荇顯然也沒想到,愣了愣。

莫不成大老遠來一趟,接風宴要變送行宴?

他還是穩住了神態,豁達道:“裴大人不必有愧,人算不如天算,命裏無時不強求。”

“為表歉意,裴某自罰三盞。”

幾盞酒入肚,使得裴少淮演技更加精湛,他道:“兵部還有個實缺,不知黃兄是否肯屈尊?”幾分不好意思流於面上,又道,“雖也是個不錯的官位,卻是委屈了黃兄的錢道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