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竇占龍趕集(第2/6頁)

竇占龍爬到樹頂張望,但見松林四周有九座險峰聳立,白茫茫雲氣繚繞,霧騰騰越峰漫嶺,清泉流水,瀑布卷簾,獐孢鉆山,麋鹿躍澗。他見此地景致非常,且有似曾相識之感,心說∶"真可謂人在畫中遊,可惜沒個畫匠,將我畫入其中!"冷不丁想起當年去獾子城憋寶,在胡三太爺府中見過壁上畫的山景,正是眼前的九座險峰!

常言道"山高必有怪,嶺峻卻生精",竇占龍心念一動,立刻從樹上下來,低著頭在林子裏搜尋,只見草叢裏直棱棱探出許多嬌艷欲滴的棒槌花,又叫"紅榔頭",通紅通紅的顏色,形狀如同一簇簇珍珠,山風一吹,悠悠蕩蕩。他在關外做了一年買賣,見過老客手上頂花帶葉的棒槌,但是從沒自己挖過,只知道這東西十分嬌貴,稍稍碰壞了根須,價錢也會大打折扣,也常聽人叨念,棒槌欺生,遇上不會擡參的,它就自己長腿兒鉆地底下逃了,所以不敢輕舉妄動,便在沿途留下記號,回去跟海大刀他們說了。那仨人也是半信半疑,倘若像竇占龍所言,那個地方可了不得。

次日一早,竇占龍在頭前帶路,引著三個山匪來至山裂盡頭的紅松林子。海大刀搭眼一看就明白了,關東山有種花鼠子,慣於埋參籽過冬、但是這東西忘性大,埋十個到冬天頂多吃倆,其余的就忘了、年深歲久一長一窩子,關東話講叫"人參池子",又叫"棒槌窖",這可是撞大運了!

海大刀刨了半輩子棒相、經驗最為豐富,擡棒槌得由他動手,當場將手中索撥棍子往地上一插,掏出拴著老錢的紅纓繩套在棒槌上,再加著小心、用桃木劍扒開雜草,拿鹿角簽子一點一點地擡,以免碰破參皮、扯斷根須,一邊擡著一邊念念有詞,口中嘰裏咕嚕的,也不知說的是什麽。

老索倫和小釘子兩個邊棍兒在一旁相助,竇占龍也幫著給他們遞水、轟小咬。這片赤松林中的棒槌池子可了不得,見不著山花子、一巴掌、二甲子、三花子之類的小參,最次也是五六兩一個的"樓子貨",全是寶參轉胎。三個山匪擡了半天,已刨出五六十斤大棒槌。裝棒槌得用樹皮,他們剝下一張張樺樹皮,用石塊刮下背面的青苔毛子,粘上土坷垃,小心翼翼糊到棒槌上,再拿樺樹皮子包裹嚴實,這叫"打參包子",為的是讓棒槌不蔫不幹不掉分量。

竇占龍擡棒槌插不上手,在林子裏到處溜達,望見那道瑞氣仍在,想起自己夜入獾子城胡三太爺府,曾經見過一幅壁畫,畫中西南側的山峰下邊坐著個穿紅帶綠的小孩,頂著個骷髏頭,還不知讓誰畫了個紅圈。如今想來,那該不是一個成了精的棒槌?他心中不免左思右想,,此時三個山匪也挖累了,坐下來歇著。

竇占龍問海大刀∶"大把頭,我看此地仍有不少棒槌,咱還接著挖嗎?"海大刀撓著頭想了想∶"我看這一次刨的棒槌也不少了,可不敢人心不足蛇吞象,刨得再多也帶不下山了。不如轉年開春再來,一年挖一趟,年年挖,年年有,反正深山老林的,沒有人帶路,誰也找不到此處!"竇占龍和另外兩個山匪齊聲稱是,當即填平了參池子,拿三塊石頭搭成一座棒槌小廟,也叫"老爺府",割一把山草,插在廟前為香,又擺酒設供,拜過棒相祖宗,背著棒槌往山外走。

下山的路上,竇占龍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便將以往經過對海大刀等人說了一遍,只不過前邊勾了、後邊抹了,沒提憋寶的竇老台,也沒提獾子城胡三太爺府,只說無意之中見過一幅畫,畫的正是此地,西南方山峰下有一個形貌怪異的小孩,頭上頂著骷髏,還讓人用朱砂圈了一筆。三個山匪聞言吃驚不已,說竇占龍在畫中見到的是個山孩子!參幫中故老相傳,咱關東山有一件天靈地寶,是個成形的老山寶,躲在九個頂子上,只不過誰也找不到那個地方,你看那片赤松林子四周,九座險峰環列,不是九個頂子還能是哪兒?想來該著顯寶了,讓你遇上野豬撞大山,穿過山裂子找到此處。人活百歲不易,參長千年不難,千年山參不過七八兩,老山寶十五兩!所謂"七兩為參,八兩為寶",說放山的行話,參為杆子,寶為金剛,十五兩的山孩子,有個名叫"七杆八金剛",是咱關東山最大的寶棒槌,你瞅著是個參娃子,那是返老還童了!

三個山匪喜得大呼小叫,只要挖出老山寶,後半輩子就算妥妥地拿下了,馬上擼胳膊挽袖子,又去那座山峰下挖了三天,可是什麽也沒找到。海大刀心下納悶兒,據參幫的老把頭所言,老山寶是活的,繞著九個頂子東躲西藏,見到人就跑了,來多少放山的也逮不著它。說不定竇占龍見到的是一張寶畫,既然老山寶被人用朱砂筆圈住了,那就跑不走了,該當在此處才對,看來還是不得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