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第2/2頁)

車駕向禦書房的方向去了。

此時,天邊聚集了一團暗色,似將有雨。

張景芝的信素來簡單,逢事,更為簡單,在信上說近來羌部來騷擾之況漸少。

蕭嶺拿著信往後一靠,若非被許璣眼疾手快地扶住,險些靠了空。

許璣松開手。

蕭嶺朝許璣笑了下,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若非剛打完一場仗,需要與民休息,蕭嶺真想此刻就派兵,令張景芝出兵羌部,此役勝,則解百年之憂!

蕭嶺放下信,又去架子上拿了幾本書,打算回未央宮再看。

甫一出門,腳步頓住,語氣中似有驚訝,道:“顧卿?”

顧廷和怎麽沒走?

燈下看人,愈添光澤。

顧廷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在蕭嶺的注視下,極是無奈地說了句:“回陛下,臣迷路了。”

蕭嶺聞言挑了挑眉,“迷路到了禦書房?”

顧廷和該不會想刺王殺駕吧?

這個想法只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逝,隨後便消失了,顧廷和不是蠢人,這種異想天開又毫無好處的事情他不會做。

顧廷和更無奈,摸了摸鼻尖,神情之中含著幾分赧然,“臣只記得禦書房的路。”

也是,這麽長時間也來,顧廷和往來禦書房不知多少次,記住不足為奇。

蕭嶺下階,他此刻五內郁結,實在沒心思和狐狸精耍心眼,隨著步伐,拉近了與顧廷和的距離,“朕派人送顧卿回去。”

顧廷和立時道:“多謝陛下。”語調愉快般地上揚,他聲音並不如樣貌那般雌雄難辨,醇郁動聽,站在蕭嶺身後,那狐狸精笑眯眯地說:“陛下,臣字閑潔。”

蕭嶺語氣淡淡,“好字。”

顧廷和問:“陛下今日心情不佳?”

蕭嶺心說我難道把想法皆寫到了臉上?一時愈發煩躁郁悶,回身道:“顧卿還有事?”

皇帝雖笑著,但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眼中似有情緒洶湧。

自從顧廷和入京以來,即便與皇帝相處次數甚多,但皇帝待他素來都是恪守君臣之別,待他,與待旁人沒有任何區別,這樣的距離令人覺得舒適,又令人覺得疏離,與他傳聞中那些名聲,迥然不同。

今日見皇帝難得失態,顧廷和心中生出絲原來皇帝也是有七情六欲的興味。

涼風起,微微吹起顧廷和柔順的長發,他向後退了一步,垂首道:“臣無事,只是擔心陛下,請陛下降臣失言之罪。”

蕭嶺按了按眉心,亦覺得自己此刻發怒無甚道理,低聲道了句:“朕失態了。”

顧廷和卻道:“臣今日什麽都不知曉。”眸光一轉,顧盼生姿,向前幾步,伸手在皇帝肩頭輕輕一蹭。

蕭嶺剛要開口,便見半幹的葉子出現在顧廷和掌中,“臣失儀,陛下可與剛才罪一道罰了。”他說,微微靠近之後,容顏愈見粲然。

許璣是站在皇帝側面的,顧廷和手伸得猝不及防,許璣沒來得及阻止,便要低頭站在一旁,等皇帝與顧廷和說完話,余光一瞥,瞳孔巨震。

謝之容,就站在不遠處!

以蕭嶺這個角度是看不見的,但是顧廷和看得一清二楚,這位顧將軍不知看了多久,非但不收斂不慌張,唇角反而微微翹起,笑得灼眼。

只是不知,是在對誰笑。

遭顧廷和這樣一攪,蕭嶺的心情無奈地被平復了一些,“罰卿住嘴。”皇帝擺擺手,“出宮去罷。”

顧廷和笑道:“是。”

將枯葉攏入袖中。

“若是陛下心情不佳,”顧廷和擡首,目光卻恪守禮法地不曾與皇帝對視,“臣很願意伴駕,以解陛下憂愁分毫,但臣還是不希望,”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蕭嶺聽到聲音,以為是哪個宮人,並沒有在意。

“不勞顧將軍費心,”腳步聲的主人在蕭嶺身後笑道:“陛下若有憂煩,有我解憂。”

蕭嶺悚地一驚,剛要回頭,肩膀卻被人從後輕輕按住。

謝之容以一個分外親密地姿態對顧廷和笑語道:“將軍,在其位謀其事,勿要,有越樽之舉。”

明明是微笑著的,卻偏偏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是否越樽,恐怕不是謝將軍說得算,”顧廷和笑得柔美極了,“況且,在其位謀其事,這話用在將軍身上也甚為妥當。”

若皇帝真有私意,你我身份都見不得光,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不待謝之容回答,蕭嶺卻拍了拍謝之容的手,仍是冰冷,“朕說得算,”蕭嶺漫不經心道,手指在謝之容手背上似是無意地一劃,“顧卿,天晚了,你可自去。”

這話毫不留情,饒是顧廷和,唇角笑意都有一瞬間僵硬。

“至於含章,”蕭嶺轉頭,視線接觸道謝之容的臉上瞳孔似乎縮了下,他順手抓住謝之容的手,隨意,又親密無間,“你同朕回未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