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第2/2頁)

這話剛一出口,謝之容就愣住了。

此情此景,他就是未央宮真正的主人。

他口口聲聲稱蕭嶺為君,而實際上的君主,卻是謝之容自己。

他曾經領兵謀反,並且最終真的,取蕭嶺而代之,成為真正的天下之主。

前塵種種,他驀地發現,讓蕭嶺相信他忠心耿耿,的確是一件無理取鬧的事情。

蕭嶺那個世界的自己,想來也是如此秉性,一模一樣。

對皇權無甚敬畏,倘帝王無道,即可代之。

他幾乎親手把一個結局擺在了蕭嶺眼前。

蕭嶺張了張嘴。

他不得不承認,他知道謝之容方才的舉動是想要他心軟,但每一次,謝之容都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手指停留在謝之容頸間,安撫著說:“你為帝,並非全然為私心。”

若非皇帝暴虐無能,這個程序中的謝之容不會起兵。

然而,若說謝之容毫無野心,那就絕無可能。

蕭嶺看書時所欣賞的謝之容的性格特點之一就是野心勃勃。

信任嗎?

不信任嗎?

難以說清。

究其根本,就在於謝之容有足以改朝換代的能力。

這種能力,以蕭嶺之惜才,不用實在是暴殄天物。

可也正因為謝之容的才能、謝之容表現的種種、無論是程序裏還是程序外,都足以讓蕭嶺對待他慎之又慎。

但若其無之能,蕭嶺並不格外多看謝之容一眼。

對於蕭嶺來說,謝之容或許只是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簡直是無解的局面。

謝之容聞言,只靜靜地埋著。

蕭嶺為人,總能透出一種不符合身份的體貼與分寸,即便在這種時候,他居然對謝之容還能出口安慰。

溫和。

卻叫人發顫。

但縱然出口安慰,他也沒有對謝之容執著的疑問給出一個確切地回答。

掩藏在帝王脈脈溫情下的,是清醒到了極點的涼薄。

於私情,於公事,蕭嶺竟能分得如此清楚。

縱然明知謝之容日後或有可能謀逆,蕭嶺還是毫不猶豫地將中州軍交給了謝之容,因為他明白,除了謝之容之外,無人能做的更好。

他並不因這個可能而棄用謝之容,卻也不會,因為他與謝之容間曖昧不明的感情,而全然相信,謝之容對他絕對忠誠。

這種對話根本不該出現在程序中的兩人之間。

蕭嶺深吸一口氣,試探道:“之容?”

不是含章,是之容。

手背青筋道道隆起,幾乎到了猙獰的地步。

謝之容的聲音還是溫和平靜極了,“含章。”他糾正。

“含章。”蕭嶺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座過多的糾纏。

他思索著,要如何哄一哄只安靜伏著的謝之容。

然而還沒等蕭嶺開口,變故陡生!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根本來不及防備,蕭嶺想不到,方才還安靜順從的謝之容會突然發難。

蕭嶺大驚,“謝含章你……!”

所有的反抗都被輕易鎮壓。

謝之容的一舉一動都非常平穩自若,透著一種家教森嚴的優雅好看。

無論,是做任何事情。

……

……

謝之容伏下身,詢問道:“陛下,您信任臣嗎?”

含著水霧的眼睛霍地睜大了。

蕭嶺喘了口氣,強撐著露出個笑,“含章,你知不知道,這樣問出來的話,很難作數?”

是挑釁。

謝之容也回應了蕭嶺的挑釁。

從謝之容的眼中,倒映著蕭嶺的模樣。

“陛下,”謝之容問;“您信任臣嗎?”

蕭嶺閉上眼,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之容?”

謝之容沒有應答。

謝之容只是在逼他,一點一點地將他逼到絕境,明明謝之容控制著一切,又仿佛一切的主動權都在蕭嶺手中。

蕭嶺從前認為的、那個最傲然霜潔不過的男主誘哄著、祈求著:“陛下,您回答信任,臣就讓您順意,好不好?”

未免,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