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3/7頁)

危雪毫無情緒地傳達著皇帝的命令,“季將軍,陛下知道了拒馬之事,請將軍帶著幾位將官將拒馬移開,便於入內。”

季詠思初聞皇帝詔令時先是怔然須臾,而後眼睛不可置信地睜大了,“什麽?!”

他斷然沒想到皇帝竟會這般處事,他猜測過數種皇帝的反應,唯獨沒有不見他,還令他將拒馬移開這一種。

半點顏面也沒給他!

季詠思只覺得臉上發燙,尤其在接觸到沈九臯看熱鬧似的視線之後,更是一陣辣辣的痛楚,他正要開口,身後同行而來的將官低聲勸道:“將軍,何必如此。”

同行人中已有人察覺到了不對。

“請季將軍與幾位將官移開拒馬,陛下說,若是一次移不開,多移幾次也可,請將軍立刻就去,莫要耽誤。”危雪道。

季詠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牙道:“臣領命!”

策馬而去。

危雪與沈九臯二馬並行,沈九臯嘖嘖,問危雪:“危統領,秋寒風冷,人易著涼,你說這季將軍是不是著涼了,發燒燒壞了腦子?”

危雪目不斜視,好像根本沒聽到沈九臯說什麽,然而唇角的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他的笑意泄露了他內心的想法。

他覺得,恐怕不是燒壞了腦子,而是燒脹了膽子。

沈九臯看不上這幅一本正經的模樣,低聲道:“危雪,你方才的話說得可半點沒為季詠思遮掩。”

危雪義正詞嚴,平靜回答:“照實罷了。”

危雪這個禁軍統領與照夜府正使、副使、兵部尚書還有季詠思,勉強能算同僚,年末述職時也都在一天,季詠思張狂,曾經在述職結束後在城中縱馬,被危雪拿絆馬索攔過一次,差點摔斷了胳膊。

無故城中縱馬,驚擾百姓按律當誅,鬧到了趙譽面前,因皇帝偏幫,季詠思無罰,反而又被賜了太醫看傷,危雪攔路是職責所在,無獎,還因下手太重,傷同僚之和,被申飭了一頓。

趙譽說這話時很是歉意,末了又告訴危雪不必放在心上。

皇帝不見他們,但趙譽表達的,大約就是皇帝的意思。

不過,無法直達天聽,真真假假,誰又知道什麽?

危雪是禁軍統領,深知自己要是異心要麽表現出來幹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要麽被株連九族,前者風險太大,他想都沒想過。

但這不代表著,他和季詠思日後就能相安無事。

危雪目光遠眺,見季詠思已下馬了。

馬車內,蕭嶺正要再倒一杯茶,發現茶壺中已經沒水了,對著看過來的謝之容搖搖頭,示意他不必麻煩。

將手往錫奴上一貼,溫暖的觸感讓蕭嶺舒服地半眯起眼睛,“想不明白。”他笑道。

謝之容道:“時移世易,季將軍當年未必不堪早就。”

這話是安慰,安慰蕭嶺眼光不行。

季詠思當年還行,不過是數年之後恃寵而驕了而已,是他修心不足,非是陛下之過。

這是謝之容的安慰,雖然很是口不對心。

蕭嶺聽懂了謝之容的意思,失笑,“虧得之容非是朕內侍。”

不然說不定能做成古今第一的佞臣。

他的不明白,是不明白蕭嶺怎麽就看上了這麽個玩意。

謝之容偏頭,原本有幾縷搭在肩上的頭發順勢滑落下來,看得蕭嶺心中一動,甚至起了想勾起他長發的手癢,一撚手指,才壓下去,“臣是陛下的侍君。”他語氣溫和,看向蕭嶺時眼中含著醇和笑意。

蕭嶺目光還停在謝之容的長發上,“之容,等入大營後,你隨兵部尚書一道行事。”

蕭嶺雖沒說做什麽,但謝之容還是點頭,道:“是。”

不多時,拒馬便被挪開,車駕緩緩駛入。

一路上,營房安靜無比,仿佛其中無人似的。

至校場前,車駕停下。

謝之容先下車,而後扶蕭嶺下來。

蕭嶺下車本就是萬眾矚目,然而在看到謝之容扶住蕭嶺的手時,眾人又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當什麽都沒看見。

蕭嶺覺得有點微妙,“之容以後,”

謝之容明澈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看著他,等待著他接下來所說的話。

被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鄭重地看著,蕭嶺頓了頓,“無事。”

他若是突然令謝之容不必扶著他,以謝之容的性格,大約會立刻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覺得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對惹皇帝厭煩了。

罷了,罷了。

他想。

校場寬闊,其上空無一物,唯有遍地黃沙,於秋風之中,蕭然肅殺,而比風沙更為凜冽的,則是校場上甲士手中的兵刃。

寒光耀目。

校場之上,約有一千人,其皆著重甲,整肅錚錚,在風中一動不動,宛如石像,雖有千人,而午一聲響動,唯聞砂石打在甲胄的脆響。

若整個中州軍都是如此,季詠思可稱一句治軍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