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虞度秋從書房出來,避開人流,悄悄去了趟輔樓的地下室,出來時西裝口袋裏多了樣東西,心裏也有了底,哼著歌回主樓的路上,剛好遇見早上惹惱他的某只小柏眼狼。

離宴會時間尚早,客人都還沒來,柏朝站在從大門口延伸至主樓的林蔭大道上,正在與人說話,粗壯的樹幹擋住了另一人的身影,兩個人都沒察覺他的接近。

大樹是前幾日移栽過來的百年銀杏,在即將到來的十月,樹葉會變成金光燦爛的黃色,很適合這個時令。

但虞度秋從本季度的花植冊上選中它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下方標注的一行寓意。

他甚至想過,等銀杏黃了,滿地落葉,兩個人在樹下支張桌子,喝點小酒,下幾局棋,聊會兒天,直至夕陽西沉,秋日轉冬。

余生有幾個秋天,他就想和這人度過幾個秋天。

這不比說些俗套的甜言蜜語浪漫多了?小東西不懂他的用心,還懷疑他的真心。

欠調教。

柏朝似乎與那人聊得十分投機,眼睛專心致志地看著對方,側臉線條略微緊繃,虞度秋都快走到他跟前了,他余光才瞥見,立刻轉頭,笑著喊:“度秋,你來了。”

虞度秋腦子裏的詩情畫意一滯,眉頭淺皺,直覺不對勁。

小柏眼狼在外人面前往往會給他幾分薄面,依舊喊少爺,很少直呼他的名字。

緊接著,樹幹後的人跨出一步,進入視線,印證了他的猜疑——

那人恭敬地鞠躬,而後擡起頭朝他微笑:“虞總,好久不見。”

虞度秋的心臟微微一緊,下一秒便迅速掛上與平日無異的皮笑肉不笑,刻意將一只手插進兜裏,以吊兒郎當的站姿呈現出放松散漫的姿態,悠哉悠哉道:“費秘書,你怎麽提早來了?就你一個人?”

費錚一身剪裁得當的普通黑西裝,與尋常公司職員的打扮沒什麽區別。他雖然身高近一米九,但和他老板一樣,總是對人點頭哈腰,頭也經常低著,寡言少語,存在感十分薄弱。

單看他面相,除了鷹鉤鼻略顯突兀之外,整體也能稱得上溫文爾雅,微笑時眼角會顯出幾道上了三十五歲之後不可避免的眼紋,給人一種成熟男人的穩重感,進入不了大帥哥的行列,放在相親市場上依舊能秒殺99%的同年齡段男性。

完全無法將這樣一位親和謙卑的秘書與割喉殺人的殘忍兇手聯系到一塊兒。

但專案組查到的異常轉賬賬戶正是費錚名下。

當然也有可能是杜書彥偷用員工的私人賬戶,或者找借口哄騙不知情的秘書進行轉賬,這年頭有幾個資本家老板不利用員工為自己牟利呢?

可虞度秋心中莫名有種直覺——就是這人了。

殺害多條人命、多次企圖置他於死地的王後,就站在他面前。

費錚直起身,客客氣氣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是這樣的,虞總,杜小姐今天身體不適,杜總留在家照看,很遺憾不能來參加宴會了。他托我送來賀禮表達歉意,祝您和您的家人闔家團圓,幸福安康。順便讓我來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剛好遇到柏先生,隨便聊了幾句。”

話音剛落,虞度秋的耳機裏便傳來紀凜的罵聲:“姓杜的真窩囊,來都不敢來!又想置身事外!”

的確,杜書彥一向巴結虞家,受邀從不敢不到,何況此次虞江月難得回國,多少人想見她都跨不進門檻,於情於理,杜書彥都該來見一見這位曾經促成過妹妹婚約的親家。

眼下他卻推辭了邀約,不僅自己沒來,甚至不讓杜苓雅赴宴,恐怕是從洪良章那兒聽說了些什麽,生怕有詐,幹脆當縮頭烏龜。

慫是慫了點,但不失為一種聰明的逃避辦法,起碼到目前為止,每一次案發現場他都擁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今晚這場家宴的主角之一缺席,實施計劃的難度怕是要增加了。

不過他們其實也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畢竟對方的狡猾之處他們早有領會,一蹴而就的可能性極低,今晚只要能讓柏朝取得對方信任、潛入對方內部,就算得上大獲成功了。

盡管杜書彥本人沒來,但他派了費錚前來,想必對那封郵件的發件人頗為在意,他們仍有機會。

虞度秋伸手扶了費錚一下,以表親近:“書彥哥太客氣了,來不了說一聲就行,我們兩家何必見外。苓雅她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我讓醫生去看看?”

費錚面露難色:“杜小姐心情低落,頭痛難受,原因您也知道,還是因為婚約的事……如果您派人去,她恐怕會更傷心。”

虞度秋假模假樣地回:“哎呀,聽你這麽一說,我都有點內疚了。”

“您沒錯,感情的事強求不來,杜小姐早日斷了這念想,也好早日開始新生活。”費錚的目光轉向柏朝,“而且您已經有柏先生了,剛才聽他喊您的名字,您二位感情真好,哪兒還有旁人插足的份呢?回去我也勸勸杜小姐,該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