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怡情酒吧,位於松川路261號,分為上下兩層,一層是吧台、卡座和舞台,二層是會員才能進入的小包廂。

這個光聽名字就不太正經的酒吧,實際也確實做著擦邊生意,黃賭毒不敢搞,就給身材窈窕的女服務生穿開衩超短裙、露溝緊身襯衣,由此,男性客人占了絕大多數。男人一多,裝闊攀比便成了司空見慣的事兒,一晚上豪擲千金開洋酒的大有人在。

紀凜過了安檢,推門進去時,店內的女服務生還沒上班,坐在卡座上化妝閑聊,瞧見今天第一位客人,先是愣了下,繼而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立即捂住嘴,腦袋挨在一塊兒竊竊私語,濃密的睫毛扇來扇去,眼神時不時瞄向他。

紀凜渾身不自在,問面前拖地的保潔阿姨:“你們這兒不是四點開始營業嗎?怎麽人都沒有?”

起碼比他大二十歲的阿姨用“你哪個年代來的”的鄙夷眼神睨他:“誰四點來喝酒啊?一般都要七點以後咧。”

紀凜頓時尷尬得腳趾摳穿地板。

這他哪兒知道。

平時除了公事之外,從沒來過這種場所,仔細一想,以往去娛樂性場所突擊檢查,的確都是大晚上。

虧他為了融入那群油頭粉面的浪蕩公子、假裝不經意地套問情報,特意斥巨資二百五網購了一件花襯衫和一瓶發膠,本就不多的工資更是雪上加霜。

幾個女服務員瞧他樣子就不像個有錢的,也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鄉下人頭一回進城,穿得這麽土。笑完就不搭理他了,繼續聊自個兒的。

紀凜尷尬地暫且退到門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思右想,猶豫了半天,最終用中國人的四大寬容之一說服了自己:來都來了。

好在吧台的調酒師已經上班,不至於幹坐著等到七點。於是他臨時改變作戰計劃,再度進門,單刀直入獨闖吧台,將隨身攜帶的警察證往桌上一拍,開門見山道:“你好,問幾個問題。”

調酒師慢條斯理地擦著玻璃杯,抽空瞥了眼證件,再上下打量面前襯衫花得能引來蜜蜂的精神小夥,從鼻子裏輕蔑地出了口氣,慢吞吞道:“本店需先消費才能落座。”

“……?”紀凜打開警察證,懟到他面前,“你看清楚,這是什麽。”

調酒師仍舊拖著陰陽怪氣的語調:“這玩意兒我都看膩了,去年有段時間天天見,前陣子也見了不少,像我們這種守法良民,當然會配合警察工作,但前提是,人家是貨真價實的警察啊。”

調酒師又從上到下審視了他一遍,提出一個合理猜測:“你這證是撿來的吧?”

紀凜嘴角一抽,感覺自己心底有什麽東西被這句話擊碎了。

可能是他的尊嚴。

調酒師擦幹凈玻璃杯,又去準備冰塊,他又成了無人問津的尷尬症患者。

打電話向局裏請求支援是不可能的,彭德宇絕對會揪著他耳朵大罵“又不打報告擅自行動”。回去取其他證件再過來好像也很奇怪,像他理虧似的。

猶豫片刻,紀凜咬咬牙,狠下心,一拍桌子:“喂!酒水單給我。”

不就是消費麽,一杯酒誰喝不起。

調酒師這才露出幾分好臉色,將酒水單推過來:“吧台最低消費五百哦帥哥。”

紀凜剛做好的心理建設頃刻崩塌,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五百?你怎麽不去搶?”

“我們這兒座位很搶手的,卡座吧台包廂都有低消。”

“可現在沒人坐啊。”

“規矩不是我定的呀帥哥,你也可以站著喝,就不用低消了,不過這年頭應該不會有人連五百也消費不起吧?”

“……”

平時只喝單位免費白開水的紀凜狠狠握緊拳頭:“五百是有,但憑什麽花在你們這種黑店裏?”

調酒師立刻變臉,啪地合上酒水單:“我們做的都是正經生意,你情我願,愛花不花。倒是你,撿個證兒就敢冒充警察了,也不怕我報警。”

紀凜簡直氣笑:“你報啊,看看最後誰被抓進去!”

調酒師當然不會真的報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也不能容忍有人在店裏惹是生非,轉身就撥了個內線電話,沒幾分鐘,二樓下來兩個人高馬大的保安。調酒師使了個眼色,兩人便朝吧台前的花蝴蝶走去。

紀凜頓覺不妙,雖說他有自信撂倒兩個保安,但要是被彭德宇知道他在酒吧跟人打架,怕是永遠無法重回專案組了。

正當他猶豫不決之際,酒吧大門吱呀一聲,又被人推開了。

調酒師心道八成又是個提早來的鄉巴佬,然而待他看清後,眼睛裏猛地迸出精光——

尚未合上的大門外,一輛造型科幻的超跑停在路邊,即便不認識品牌,也能猜到價格至少千萬。來怡情的客人不乏土豪富賈,但有錢到買得起這種跑車的,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