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平義市的淩晨四點,來自彼岸的飛機將將落地,夜剛眠,晨未醒。

昌和區松川路的的環衛工早早上了崗,沿著大街從東清掃到西,除了垃圾,還掃到了三兩個以地為床以天為被的醉鬼,睡得仿佛死了一樣。對街怡情酒吧的霓虹招牌剛關燈,從貼了潮流貼畫的窗戶往裏看,黑漆漆一片。

幾個掃著地的大媽撐著掃把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

“今天輪到誰了?”

“輪到周大姐。”

“哎喲,怎麽又是我,我膽子小。”

“都過去那麽久了,早就沒事了,怕什麽。”

“說得好聽,你們怎麽不自己去?”

幾人互相推諉,最後還是周大姐被推了出來,不情不願地往酒吧旁的小巷裏挪了過去。

去年這地方出了樁駭人聽聞的命案,具體誰死了、怎麽死的,她並不曉得,只聽說來了好多警察,把現場圍得水泄不通。警察破案效率很高,沒幾天就抓住了兇手,所以沒鬧到人心惶惶的地步。如今這件事早已被更新叠代的大量新聞淹沒,除了在這附近工作居住的人印象仍舊頗深之外,不刻意提沒人想得起來。

周大姐嘴裏嘰裏咕嚕地埋怨著,邊走心裏邊打退堂鼓。雖說事情已經過去大半年,可據說這起殺人案中死了一男一女,男的屍體尚未找到,半夜三更的時候,巷子裏偶爾會隱隱傳來古怪的動靜,瘆人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枉死的冤魂久久不散。

這麽想著,周大姐已走到了巷子口。

身後有同事們陪著,倒也不至於驚恐不前,她咽了口唾沫,借著路燈光往裏走了兩步:猛地停住了——

“嗒,嗒……”

一道沉重的腳步聲從巷子的幽深處傳來。

周大姐嚇得一個激靈,握緊了掃把,忐忑望去:晨光未露,巷子裏一片漆黑,來人的輪廓模糊難辨。

這個時間點,喝了一宿的酒鬼都沒醒,會是誰?算了,甭管他是人是鬼,跑為上策!

周大姐象征性地揮了兩下掃把,將巷子口的煙頭聚攏到簸箕裏,麻利地提起工具打算離開。

然而黑暗中迅速伸出一條有力的手臂,扣住了她的肩,竟令她無法再邁出半步!

要死咧!肯定是那個兇手卷土重來了!

“兇手”的聲音也異常沉冷,一聽就是殺人不眨眼的老手:“不好意思,請問……”

“啊啊啊啊救命啊!!”

早上八點。

盧晴嘬著豆漿吸管,拎著兩個熱氣騰騰的肉包,耷拉著眼皮,有氣無力地飄進了新金分局的大門。迎面遇到同個大隊的牛鋒,看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稀奇地問:“小晴,你昨晚不還在晚宴上瀟灑嗎?這麽快就回來上班啦?”

盧晴困得睜不開眼:“瀟灑個頭啦,差點命喪他鄉!我這苦命的灰姑娘,就風光了一晚上,淩晨兩點到的家,時差還沒倒過來呢……誒,你怎麽知道我昨晚去晚宴了?”

“你沒看新聞吧?你和虞大少爺共赴晚宴的照片登上同城熱搜了,驚艷咱們全局啊!沒想到你打扮打扮還是個大美女呢。”

“什麽叫沒想到,你們這些直男就是沒人家基佬情商高……”盧晴嘟噥,“這麽點小事還上新聞了?不至於吧。”

牛鋒湊近了,神神秘秘地說:“晚宴不是重點,主要是虞度秋這次出訪美國得到了國際權威專家的認可,市政府對他的雞腦……還是腦機項目?反正態度樂觀了些。加上這次的新型毒品案尚未告破,給毒*一些打擊警告也很有必要,所以加大宣傳力度了,聽說咱彭局也在背後推了一把,最近市局施壓,要專案組盡快破案,他壓力大得很,好久沒喝酒了。”

盧晴手裏的豆漿嘬出了空氣聲,打了個嗝,說:“他壓力大,我們基層壓力也大呀,這不一回來就上班了,哎……話說我們的好隊長呢?他該不會到的比我還晚吧?”

一提到紀凜,牛鋒就樂了,朝局長辦公室方向努了努嘴:“早來了,我們的好隊長,清晨四點在案發現場鬼鬼祟祟地徘徊,被環衛工當成了犯罪分子。大媽們戰鬥力太強了,拿掃把架著他,押去了派出所,派出所又上報給了昌和分局,那邊再打電話到我們局來核實身份,結果你懂的,剛被老彭批評完,蔫兒了吧唧的,逗死我了。”

盧晴光是想象紀凜被大媽們架去派出所的畫面就笑精神了:“哈哈哈……他在想什麽啊,那他現在人呢?”

“去審訊室了,審你們送過來的那個廚師。”

“啊?董師傅?三天了你們還沒審完啊,人證物證都齊了,他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牛鋒重重嘆氣:“是證據確鑿了,可他不願說背後指使他的人呐。我們查了他手機通訊記錄和銀行交易流水,沒有可疑對象。目前只能推測,是他信得過的人口頭指使他的,否則他不可能連定金都不收就替人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