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露台與內廳隔著一道玻璃大拉門,裏邊燈火輝煌,外邊夜色濃重。玻璃的反光掩飾了沖突發生的具體過程,掩不住露台上幾人的身形。

很明顯,地上趴著個人。

紀凜就記得自己拽著虞度秋疾步走到露台上,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後背遭襲,下一秒眼前天旋地轉,等疼痛神經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臉貼地了。偷襲者還算仁慈,最後一瞬提了他領子一下,沒讓他磕得太重,否則此刻他必然鼻血長流。

內廳傳來賓客的驚呼,紀凜手撐地迅速爬起,顧不上拍灰,退後一步比劃拳頭:“柏朝!你這是襲警知道嗎!”

“知道,可你在這兒沒有執法權,不算警察。”柏朝指了指身後,“他告訴我的。”

虞度秋捂住臉,不敢看紀凜的表情,深深嘆氣:“你可真是學以致用。”

擋在他前方的男人不悅地回復:“總比你學不乖強,被人揪著拖出來,很光彩?”

“紀隊跟我鬧著玩兒罷了。”虞度秋的目光越過他的肩,想調侃紀凜一番放松氣氛,忽然發現,柏朝的肩很寬厚。

明明比他小兩歲,站在他面前,卻能將他整個人擋住。

賈晉穩定了廳內賓客的情緒,走到玻璃門前,貼心地拉下了遮光簾,露台光線瞬間暗淡,成了隱蔽私密的會談場所。

“虞度秋,你今天必須答應我,不再擅自行動!”紀凜淩亂的頭發經歷疾走、摔倒、風吹之後,已經徹底沒了型。他本就不會打扮,每次出現衣服都像隨便抓來穿的,今晚好不容易為公務穿了回西裝,俊秀的臉也撐不起這身成熟穩重的打扮,仿佛來面試工作的應屆生。

但紀凜發狠時的眼神,會令人忽略他的長相打扮——那是一種堅定無畏到近乎強硬的眼神,任誰都不敢小覷。也難怪彭德宇會把三隊大隊長的職位,交給這個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輕人,其他同級的隊長至少都是三十歲以上。

勇氣與決心,有時比才智和計謀更重要。

幼虎雖暫時不如老虎兇猛,可在新金區的小小地盤,震懾些城狐社鼠也綽綽有余了。

可惜當下遇上了惡狼狂獅,根本不把這頭瞋目裂眥的幼虎放在眼裏。

虞度秋信步走到露台邊,倚靠著圍欄,高挑的身形輪廓鍍著一層柔和的月光。

“紀隊,你聽過一句話嗎?‘真正要做的事,對神明都不要講’。你有你的辦案方式,我也有我的行事準則,我們能否給彼此一點自由?我保證不會瞞著你幹出違法亂紀的事。”

紀凜怫然:“嘴上說說誰都會,我審問過的嫌疑人十個裏有九個都說自己無辜。”

虞度秋惡劣地勾唇:“我不無辜,我確實瞞著你一些事,並且將來還會這麽做。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最終目的一致,都是為了盡快偵破三起命案,只是走的路子不一樣罷了。

紀凜緊握著拳頭,邁出一步:“虞度秋,說實話,我個人主觀上認為你是無罪的,但不排除你自導自演了一出槍擊案、洗清自己嫌疑的可能性,倘若你一再隱瞞真實意圖、蓄意蒙騙警方,你的可信度將大打折扣,難道你想被警方視為重大犯罪嫌疑人嗎?”

虞度秋滿不在乎:“威脅我沒用,我的律師團隊比你更懂法。還有,你最好別再往前,小柏眼狼要掏槍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柏朝的手已經伸向腰後——他始終待在外邊,沒有被入場口的安檢人員收走槍。

紀凜印象中的柏朝是講道理的,起碼會制止虞度秋的種種不當行為,但剛才挨了偷襲,又不那麽確定了。

這家夥好像不允許自己以外的人教訓虞度秋。

“柏朝,他也騙了你,你不想要個說法嗎?”

被點名的男人目光沉冷,盯他如盯敵人:“如果他只騙我一個,我會收拾他。如果他騙了所有人,我就要保護他。”

這話讓虞度秋都歪了下腦袋:“為什麽?”

柏朝側目:“因為這說明,你很沒安全感,不相信任何人。”

虞度秋慢慢咧開一個笑,兩排白牙在背光下陰森森的:“不,我只是覺得你們會拖我後腿而已,別總以為自己很了解我,你好像一個惺惺作態妄圖引起我注意的小屁孩。”

不知哪個詞觸到了柏朝的笑點,他唇角一勾:“你被說中的時候就愛否認。”

紀凜杵在一旁當了半天空氣,不耐煩地吼道:“姓虞的!別磨嘰了,快給我一個肯定的答復!”

“目前給不了。”虞度秋幹脆回絕,“我不希望有人打亂我的棋局,抱歉紀隊,你是一顆值得信賴的棋子,我會經常用到你,輪到你出擊的時候,你就會知道我的意圖了。我不強求你信任我,你只需要知道,起碼在穆浩的事上,我們是同盟,我所隱瞞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查出真兇。人人都有自己不欲為外人知曉的秘密,我相信你也有。如果穆浩還活著的話,應該也不希望他的兩個朋友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