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彩頭(第2/3頁)

又怎麽可能讓明野冒著受傷的風險上場?

不能接受的是明野。

容見聽到明野的道歉,怔了一下,他在這個人面前總是會變得軟弱,就像此時此刻,容見望著明野身邊掛著的刀,有點不知所以地說:“那我該怎麽辦呢?”

他這麽說著,擡起了手,摸索了一小會兒,才將鬢間的花鈿摘下。

校場內有這麽多雙眼睛,眾目睽睽之下,容見伸出手,將那支花鈿鄭重地放入明野的掌中,像是交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與此同時,還有一滴從下巴滑落的眼淚跌墜下來。

容見哭了很久,他流淚時很沉默,不能發出聲響,也不能擦拭,就那麽很可憐地哭著,不讓任何人發現,就像不曾傷過心,沒有受到驚嚇,害怕到想要自己上去制止,他連明野也不想告訴。

那滴眼淚卻落到了明野的指尖。

比金屬與寶石制成的花鈿還要冷的,是容見的眼淚。

明野不能擡頭看容見此時的模樣,心中後知後覺地生出一些後悔。他從不為做過的事而後悔,無論是怎樣的結果,他都接受,因為決定是他自己做下的,沒有後悔的必要。

容見的眼淚卻令他後悔。

容見沒有發現明野已經察覺了自己的眼淚,他本來就很容易原諒明野,又很快說服了自己,他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很厲害。”

“謝謝。”

容見被人扶著,轉身離去。

一個侍衛與一個公主,在大庭廣眾之下也只能說這麽幾句話了。

*

校場一事後,兩方都沒了遊園的興致,索性找了個地方歇了一個多時辰,等來了費金亦的旨意,說是晚上設宴款待重臣貴賓。

容見也一同隨行。

到了晚上的筵席,費金亦擺出一副大方姿態,似乎對校場一事毫不知情,既不賞賜立功的侍衛明野,也不斥責達木雅的囂張行徑,但也沒有責罵容見當眾貶斥禮部左侍郎。他的消息何等靈通,宮中發生的大小事宜,都逃不過他的耳目,這番置若罔聞的做派就是不想得罪了北疆,但也不想太過丟了面子。

觥籌交錯間,容見只意思意思,用酒杯沾了唇,實則一口沒喝。結束之時,更是疲憊至極,直接回了長樂殿。

達木雅也回到會同館,他今日丟了臉面,卻沒有像失去獵物的兄長那般大發雷霆,鞭笞侍從,反而看起來頗為冷靜。

他叫來阿塔:“你去打聽打聽,今天那個侍衛是什麽來歷,他的官職低微,想必無權無勢,就將他的親人朋友和情人都抓起來,問他願不願意和我一同回北疆,若是不願意,就殺了他和他全家。”

孔九州推門而入,他很不贊同:“蘭亭,這裏不是北疆,也不是邊境,我們對上京並不熟悉,這樣隨意行事,引起大胤的警惕,反倒得不償失。”

達木雅沒有回答,反而先道歉道:“師父,今日是我失控了,不該再下手的。”

孔九州對他像是兒子一般的憐愛,安慰他道:“那樣的情形之下,是人之常情,你也別放在心上。這樣的高手,我之前從未見過。”

達木雅聞言點點頭,狀若無意地問道:“那師父今日看到從前的那些舊人,又有什麽想法?”

他這話是試探的意思。

達木雅像對待父親一樣尊重孔九州,但對他的信任還不如用錢財收買的大胤士兵將領,和那頭馴服後依舊隨時會齜牙咧嘴反咬主人的狼。

這種不信任沒有隨著時間而消退,反而與日俱增。

孔九州將一身學識都傳授給了這個異族學生,達木雅也知曉所謂的忠君報國。但他覺得奇怪,孔九州是一個有品行的人。一個如此純粹投身於復仇中,願意拋棄一切,在異地他鄉重新開始的人,竟然會背叛自己的血脈。

會噬主的狼生長在北疆,孔九州卻不是北疆人。

達木雅不信任他,可能即使孔九州為他付出一生,埋入北疆的土地,終生不再回故土,他也不會打消這樣的懷疑。

孔九州的妻子兒女皆死於容士淮的破城之戰中。容士淮對士兵的約束極為嚴格,他的親人沒有死於起義軍的刀下,但是破城那樣的戰亂時賊匪四起,孔九州所愛之人死在破城前夜的意外搶劫裏。

孔九州痛恨容士淮,也痛恨大胤,恨到連讀書人最為不齒的厭勝之術都試過,只想咒殺容士淮。

他發誓余生只為了顛覆大胤。

孔九州能聽出他話中的意思,他說:“能想什麽?只覺得與這群還冠冕堂皇,為大胤效力的人不配為人,令我作嘔。”

達木雅笑了笑:“師父說的對,我們北疆人絕不會如此。我受師父教導,自然會為師父報仇雪恨。”

又想起今日之事:“倒是那位公主,有幾分意思。師父,你說如果我娶了她,是不是能直接入主太平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