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泡沫(第2/4頁)

容見看到那把很舊的刀鞘,裏面的刀刃卻被磨的那麽鋒利。

他似乎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下巴搭在窗框上,點了下頭。

車夫見那位小姐的情郎也上了車,內心感嘆:好大膽的一對小兒女!以後要是被抓到了,自己絕不會去作證!除非給錢!

他甩著鞭子,馬蹄陣陣,逐漸遠離燈火通明的上京城,周圍暗了下去,幾乎不再有什麽光亮,悄無人聲。

很寂靜的。

容見能感知到,就像是一場美夢的熄滅。

青篷車內的空間狹小,兩個人坐還算好,三個人就顯得逼仄。

靈頌坐在外側,明野和容見待在裏面。

一整個晚上都是雞飛狗跳,容見屬實是累了。之前是還在興頭上強撐著,此時一松懈下來,勁頭過了,整個人都顯得疲憊困倦。

他的額頭抵在車壁,昏昏欲睡。

靈頌想過去扶著他,可明野就在容見身邊,實在擠不進去第三個人。

明野低頭朝容見看去。

馬車內很暗,靈頌本來帶了燈籠,但沒點著,怕手裏拿不穩。

在這樣的黑暗中,明野看了一小會兒,他的目力極好,離得又不遠,能看到容見鬢角的點翠花鈿,那首飾做得很精致,然而會硌得容見不舒服。

明野伸出手,替容見摘下花鈿,握於掌心,又扶著容見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靈頌在一旁看得不那麽清楚,但也能瞧出個大概。她作為容見的侍女,本該阻止這樣……這樣大不敬的行徑,但一時竟不敢說話。

她自暴自棄地想,什麽倫理禮節,反正也沒旁人看到,天知地知她知明野知罷了。

容見睡得實在很沉,似乎也很安心,沒什麽警惕,察覺到有人在擺弄自己也不想醒來,反而在明野的腿上動了幾下,尋了個更舒適的姿勢。

明野長久地凝視著容見。

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想要保護這個人,使這個人不受傷害。

也不是突如其來,實際上明野這麽做很久了。

明野想要保護容見。不是那種出自對小動物的憐憫,也不是因為容見的可憐和天真,或是容見在危機四伏的深宮中表現出的愚笨和依賴。

那些都不是最確切的理由。

明野有一副鐵石心腸,他活到這麽大,連傷害自身也不會有半點猶豫,從未因誰而動容。

他是這樣的人,所以沒有那麽好心,也沒有多少憐憫可以施舍給人。

最開始是好奇。

他的保護欲似乎也找不到很確切的理由可以形容,而是由每一件小事構成。

是相處時容見的每一次擡眸,他手腕處微微凸起的那一小塊骨頭,戴著珍珠時的雪白耳垂,他握筆時小指彎曲的弧度,是他每一次緩慢的眨眼,偶爾半褪的口脂,是永遠向明野伸出的手。

那些令明野心軟的東西,令他好奇且深陷其中的事。

很多人都會因好奇而付出代價。明野不會。

現在的容見沒有威脅,沒有價值,明野沒有必要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他僅僅是想要那麽做。

他被吸引而已。

一個理智的人會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麽,不應該放任自己靠近軟肋,容見會成為明野心臟上的重擔。

離開是正確的選擇,遠離這樣的人或物。

明野很明白。

他的指尖落在容見的眉尾,很輕地撫弄了幾下,他覺得自己畫的不夠好,因為是第一次替人畫眉。

明野平靜地想,即使在這樣的時刻,自己竟然也會失神。

容見令他失神。

*

容見醒來的時候,已經置身於闊大的蓮花殿中了。

他沒有睡好,像是從什麽地方跌墜,突然驚醒。

大約是明野抱著自己回來的吧

容見模模糊糊地想著,上山途中,似乎有那麽一兩秒的清醒。

出沒於太平宮的人都很習慣熏香,每個人身上都香氣環繞。明野身上是沒有香氣的,只偶爾與自己待在一塊,會沾染上很少一點甜桂的味道,風一吹就散了。一般都是那種很冷的氣息,反倒讓容見記得很清楚。

靈頌在他身旁守著,是第一個發現容見醒過來的人。

外面還有侍衛,她的聲音放得很輕:“殿下醒了?”

容見含糊地應了聲。

等待容見的時候,靈頌已在車上睡了一個時辰,現在頭腦清醒,半點也不困。回來之後,她先向竹泉請教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得知公主今日在外人的印象裏都是穿著海青做佛禮,本該是要為容見換上海青的。

竹泉卻說不急。且周姑姑平常都不讓人貼身侍候公主,靈頌覺得其中必然有什麽要緊的緣由,所以也沒有妄自決定。

所以,容見一醒,靈頌把那件明黃色的海青推到自己面前時,他還非常不解:“這是什麽?”

靈頌道:“竹泉大師說今日公主都是穿海青禮佛的,那……做戲也得做真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