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喝藥(第3/4頁)

容見隨意地、漫不經心地、舉重若輕地“嗯”了一聲。

畢生演技,在此時達到了巔峰。

待周姑姑的腳步聲走遠了,容見捏著鼻子,將藥碗端到最遠的桌案上,然後又回到窗台,努力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

喝藥是不可能喝的,這輩子也不可能。

容見理直氣壯地想,自己現在正處於青春期,身體很好;低燒罷了,還已經退了;竹泉主業和尚,兼職赤腳醫生,誰知道會開出什麽藥方。雖然最後一條完全是出於私心的汙蔑之言,容見也心知肚明。但最後還是得出結論,他完全沒必要喝這碗看起來就會把自己帶走的湯藥。

還是趁周姑姑不在潑了吧。

容見心虛地想著,重新端起藥碗,走回窗戶邊,不是服用,而是伸出手——

他要做一件很小的壞事了。

一截突如其來的桂枝托住了他的手腕。

容見嚇了一跳,本來是裝模作樣,這回是真的拿不穩了。

一瞬之間,他的手稍稍松開,藥碗便落在另一個人手中。那人的手很穩,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藥汁也沒有潑灑出一滴來。

容見呆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的手腕雪白,映在水洗般的深綠桂葉間,像是被翡翠雕琢的首飾襯著的玉石,有種本該如此的美麗。

明野立在窗外,他的身形高大,側著身,沒有遮住覆在容見身上的日光,出聲道:“殿下幾歲了,還打算偷偷倒了湯藥。”

容見怔了怔,擡起頭,向明野望去。

校場一別後,現在是容見再見明野的第一面。

他什麽都顧不得了,湯藥也不想管,將頭仰得很高,似乎要仔細地看眼前這個人。

然後,容見皺著眉,認真地問:“他們欺負你了嗎?”

錦衣衛的名聲太差,是皇帝的走狗,又一貫狗眼看人低,容見很怕明野一個地位低微的侍衛,被他們折磨。

明野沒忍住笑了笑。

在痛苦中死去的範瑞,被嚇到夢魘不斷、不敢入睡的費仕春,握著刀柄、卻害怕被刀刃割傷的孟不拓,沒有一個人會覺得明野可憐可欺。

可能全世界只有容見覺得明野會被人欺負,還問得這樣認真,十分篤定的樣子。

明野輕描淡寫道:“錦衣衛待臣都很客氣。”

容見還是不信,他繼續道:“昨日本來應該向殿下請安的,只是有些疲憊,沒有前來。”

容見頗為贊同:“你那麽厲害,殺了那匹瘋馬,一定力竭身倦,是該多多休息。”

明野擡眼看他,“唔”了一聲,不緊不慢道:“既然如此,殿下病了,也該服用湯藥。”

容見:“……”

能不能不提這事。

他覺得自己只是倒黴,不早不晚,正好碰到了明野,如果早一會兒倒了,就沒這麽多事了。

有人看著,這要似乎是倒不了了。

容見垂死掙紮:“本宮的病已經好了,而且藥太苦了,誰願意喝啊!”

明野搭著眼簾,擡高那碗已經晾涼了的藥,仰起頭,唇舌都未曾接觸到碗壁,就那麽喝了半碗,才放回窗台上。

容見見他神色沒有絲毫改變,一是疑心這藥確實不苦,二懷疑這人太能演,驚疑不定間,決定對方無論怎麽忽悠自己,還是堅決不喝。

明野還能犯上作亂,硬灌自己不成?

明野的嘴唇上沾了幾滴藥汁,他溫聲道:“藥是很苦。”

容見一呆,怎麽這人不按套路出牌。

明野繼續道:“但臣與殿下同飲,是不是就好些了?”

容見被打的措手不及,含含糊糊道:“……可,可能吧。”

明野垂著眼,笑了笑:“這藥涼了,藥效不如熱的時候,殿下讓周姑姑再煎一副,到時候臣再飲這半碗如何?”

還要喝?

容見微微皺眉:“是藥三分毒,你又沒病,就別喝了。不必,不必非要用這樣的法子……”

明野的手搭在窗台邊,與容見不近不遠的安全位置,他不動聲色道:“我不怕苦,殿下很怕,所以對我而言,喝藥不是痛苦折磨,是我刻意以這樣的方式脅迫殿下,是臣之過。”

容見見他言語真摯,不由被打動,也應該對明野真心相待,十分有義氣道:“這怎麽能算脅迫!那我也喝。”

絲毫沒有發現自己這樣涉世未深的現代人,已經毫無警覺地踏入了對方設下的陷阱。

於是,容見立刻搖鈴叫來了個小宮女,說是上一碗湯藥冷了,再呈上一碗。又說自己還是很困,估計要再睡一個下午,他睡覺又輕,讓旁人都不要進來。

直到新的湯藥又呈上來,熱氣與苦味翻湧,容見終於察覺到不對。

他有些茫然,自己本來不是打死不喝的嗎,怎麽明野也沒威逼利誘,三言兩語間就讓自己心甘情願喝了呢?

……這就是本文男主的特殊能力嗎?在他的說服下,恐怕無人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