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持心對君言(第2/3頁)

在下面的趙黍聽得心驚膽跳, 扶風侯是當今王後的父親。周家在文治武功上沒有什麽成就,但尤其擅長貨殖經商,據說當初這位國主尚且只是一位聲名不顯的宗室子弟時,在朱紫夫人撮合下與周家成婚,由此得了大筆嫁妝,作為日後爭奪尊位的本錢。

而周家也因此一步登天,在國庫空虛、內帑不足的情況下,周家的財力就是國主的支柱。當國主在首陽弭兵之後,整頓裁撤國內各軍,稍有余力,也投桃報李,讓周家子弟參與經營國中諸多產業,其中不乏山澤鹽鐵這種國家財賦。

當初羅希賢就曾去周家經營的鹽場斬除妖邪,對方回贈產自東海水府的含光珠,其財力可見一斑。

現在聽說周家與海外某個修仙宗門有往來,趙黍並不覺得稀奇。但梁韜話裏話外存有暗示,周家很可能是受幻波宮所指使。

一國後戚,還是掌理大量財賦的後戚世家,結果是海外宗門的後代,這豈不等同把國家命脈拱手送人?

本來朝中就有不少人對於後戚周家把持鹽鐵財賦深感不滿,屢次上書都被國主置之不理。

後戚周家的位置比較特殊,他們族中子弟極少有入館廨修仙學道,在這一次朝堂壁壘分明的動蕩中,也並未站在任何一方,這可以看做是高明的處世之道。

但梁國師現在把幻波宮門人牽扯進來,周家也被拖進泥潭之中。此舉直接朝著國主最為要害之處下手,可謂是狠辣至極。

趙黍猜測,梁國師可能早就知道幻波宮門人與後戚周家的關系,只是過去隱而不發,就是等這種時候才說。

但他也明白,這場朝堂動蕩已經到了極處,不僅僅是兩派公卿爭辯是非,而是國主與梁國師針鋒相對,再這樣鬥下去,恐怕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梁首座,你這是何意?”張端景質問道:“要以此為要挾麽?”

“我不過是按照張首座的意思,以國家法度為重。”梁韜隼目含光,懾人膽魄。

“好了。”國主趕緊打斷兩人交談,望向趙黍,一改話題:“趙黍,你這一次協助緝捕司拿下九黎國探子,算是為國立下大功。”

“這是微臣分內之事。”趙黍低頭答道。

“分內之事?”國主問道:“你是金鼎司執事,分內之事似乎不包括緝捕妖邪奸細。”

“微臣失言。”趙黍說。

“朕現在要問一件事,你如實回答。”國主目光銳利:“你當初離開金鼎司,隨崇玄館車馬出城,可曾受人脅迫?”

趙黍緩緩擡頭,上面三人都望向自己,他深感壓力,又趕緊低下頭說:“微臣、微臣不敢回答!”

國主看向張梁二人,輕輕擺手:“兩位暫且退下。”

張端景起身拱手,梁韜則是微微欠身,望向趙黍的目光意味深長。

直到兩位首座離開,國主才言道:“趙黍,你現在可以說了。”

可趙黍仍是躬身不起,國主淡淡一笑:“你放心,朕保你安然無恙,你只要據實回答。”

趙黍擡起頭來,下定決心說:“微臣當初是自願隨崇玄館而去,不曾受到脅迫。”

國主臉上並未顯現半點異樣之色:“這就是你的回答?”

“是。”趙黍重新低下頭去。

“朕明白了。”國主沉吟片刻,又問:“鄭圖南勾結妖邪行刺,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鳩江鄭氏?”

趙黍趕緊回答:“此事自有陛下乾綱獨斷,微臣昏昧無知,不敢妄言。”

“你若是昏昧無知,那方才的話是否算數?”國主笑道。

趙黍一愣,國主又說:“朕原本以為,鄭圖南做了那等事情,你應該對鳩江鄭氏心懷怨恨,一定會力主報復。”

“可是……陛下,鄭氏也有子弟在金鼎司辦事得力,實在不宜株連全族上下。”趙黍說。

國主笑容平易近人:“朕幾時說過要株連鄭氏全族了?難不成你就是這麽打算的?”

“不是。”趙黍轉換念頭,回答說:“微臣覺得,鳩江鄭氏確實有違國法,那就不妨奪其官爵、貶為庶民。”

“然後呢?”國主看出趙黍還有後話。

“鳩江鄭氏的田莊產業連綿阡陌、跨郡連縣,也定然隱匿了大量佃戶莊客。”趙黍思量道:“鄭氏死罪可免,但容不得他們再握有這些田莊產業。朝廷不妨趁機清查鄭氏的田畝人丁,重新編戶齊民、計口均田。

鄭氏圈占的郊野山澤、城廓宅邸,便一概收歸朝廷管轄,或另做賞賜之用。鄭氏子弟每戶留五十畝田地,讓他們自力躬耕,不以刀斧加身,以彰朝廷恩澤。”

國主瞧了趙黍片刻,對方低頭不敢多言,方才笑道:“你這是劫富濟貧?”

趙黍回答:“修仙學道之人,唯望登真上舉,若能損有余而補不足,或可竊聞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