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禽獸食朝祿

啪!

一聲脆響,姜茹臉上多了一道通紅掌印。

竹林之中,一身素白的豐腴美婦沉聲道:“姜茹,你近來是越發放肆了,面對首座時,全然忘了謙卑恭敬之態嗎?”

錯愕、惶恐、驚亂……姜茹神態幾番變幻,低著頭說:“姨娘,我再也不敢了。”

美婦人深深嘆氣,隨即收起怒意:“你應該明白,我們好不容易才與永嘉梁氏結下這份仙緣道契,能否上登洞天,盡系於首座一人。即便未來復證天狐位業,也仍要輔弼梁氏,你怎能如此逆言冒犯?”

姜茹輕撫著臉頰,低頭問道:“姨娘,您覺得永嘉梁氏真的能夠拔宅飛升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美婦人兩眼一瞪:“我看你是病的不輕,居然敢質疑首座的仙家境界?”

“我不敢!”姜茹正要擡頭反駁,美婦人揚袖一招,手執荊棘軟鞭,喝道:

“跪下!”

姜茹雙膝一軟,跪倒在鋪滿枯落竹葉的石階上,隨即後背重重挨了一鞭,不見衣物碎爛、皮肉出血,卻痛入骨髓,讓人骨節酥軟。

“我這一鞭,是替你娘親打的!”美婦人面含悲憤:“我們姜家被逐出玄圃洞天,沉淪凡塵濁世,過去的苦痛,你這代人根本沒經歷過!若不是出了你娘親這樣一位天才,慧眼如炬選中了永嘉梁氏,我們姜家不知還要經受多少磨難!

而你現在居然要舍棄她嘔心瀝血求取的仙緣,甚至有狂悖犯上的心思,你娘親要是看到,心中會何等悲痛?你明白嗎?”

喝問一完,美婦人又是接連三五鞭重重抽落,姜茹身子微顫,沒有發出一句哀鳴,只是緊咬下唇,強忍著痛楚。幾鞭下來,她已是臉色蒼白、冷汗涔涔。

“你從星落郡回來之後,我已察覺不尋常。”美婦人執鞭氣惱道:“大公子雖不幸殞逝,但梁氏之中還有其他子弟,你卻遲遲不結登仙契。我見你尚得首座信賴,之前不好多說,可你今日言行大為不妥,若是放縱不管,我姜家上下都要受你牽連!”

“我、我知錯了。”姜茹幾乎要癱倒在地,雙手十指扣抓地面,攥緊滿手枯敗竹葉。

“你要牢牢記住,我們姜家是天狐後裔,不是那等山野狐媚!”美婦人言道:“別自以為占據山頭便可驕狂一方、無拘無束,飛升洞天、位列仙班,才是我等要求的無上大道,你若是要自甘墮落,我也不怕被你娘親怨恨,直接把你逐出姜家,讓你到山野之中自生自滅!”

姜茹兩眼垂淚,身子微顫不敢答話,美婦人見她不回話,正欲舉鞭再抽。

“夠了。”

地上竹葉受風吹拂,梁韜聲音自竹林深處傳來,美婦人趕緊收起荊棘軟鞭,俯身跪拜。

“明知我能洞察山中纖塵毫末,偏偏演這一出,何必呢?”梁韜沒有現身,地上跪倒的兩人卻都能感受到無形目光注視著自己:“姜茹,趙黍將要離開賞罰院,以後你就負責代我傳話。”

“弟子遵命。”姜茹跪地叩首。

……

“世侄!”

賞罰院外,安陽侯看見趙黍出門,急忙上前探視:“你沒事吧?緝捕司那幫家夥有沒有折磨你?”

“讓世叔掛心了。”趙黍輕抖衣袂:“這一個多月天天好酒好菜,我感覺自己在裏面都吃胖了。”

即便以緝捕司的雷厲風行,這回辦案前後也花了一月有余,而趙黍自然也在賞罰院裏住了一個多月,雖說形同軟禁,但趙黍卻不覺苦悶,反倒能摒棄外事,趁機專心修煉。

聽到趙黍打趣,安陽侯則是重重嘆氣:“世侄你可真是……多少人走進這賞罰院,未必能平安無事地走出來啊。”

“世叔過慮了。”趙黍笑眯眯地說:“我又不曾作奸犯科、違法亂紀。陸校尉說,我幫他們拿住九黎國的探子,他們還打算報答我呢。”

“這話可別再提了!”安陽侯趕忙將趙黍塞進馬車裏,示意車夫盡快遠離緝捕司,在車廂裏才說道:“世侄,你當初怎就隨隨便便跟著崇玄館的人離開了?”

趙黍裝作不解模樣:“可是崇玄館的人說,梁國師找到妖邪方位,請我過去……”

“胡鬧!”安陽侯拍著大腿呵斥:“崇玄館都是些什麽人?何況這一次參與行刺的,就是鳩江鄭氏的大公子啊!你上了崇玄館的車,稍有不慎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趙黍一副晚輩受教的模樣,點頭低聲稱是,可心中猜疑不免浮現。

且不說如今已經確定這次行刺不是崇玄館主謀,而哪怕跟姜茹離開金鼎司的時候,趙黍也能篤定此事。

以安陽侯的智慧,應該不難判斷明白,但他又為何會跟趙黍說這些話?莫非真是因為自己這位“世侄”,所以他才關心則亂?

在賞罰院中,趙黍藉由陸校尉的轉告,已經約略清楚如今東勝都朝堂之上的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