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躲避

聶清舟發現,除了一頭金發,五個耳洞,偷藏住宿費,半年沒洗的臭鞋子,半年沒打掃的家之外,這個身體原主人為他準備的驚喜還源源不斷——只有他想不到,沒有此人做不到的。

在他傍晚試圖復習一下高中課程,以完成堆積如山的作業時,他總是沒法集中注意力。全身不得勁,又不知道是哪裏不舒服,好像身體裏有一隊螞蟻正在橫沖直撞、開疆拓土。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他太久不學習腦子退化了,正擔憂能不能完成年級前五十的目標,誰知他在“聶清舟”的記憶裏一搜索,驚愕地發現這高一的小子居然還抽煙?

他這麽難受,不為別的,就是煙癮犯了。

這一事實砸進腦子的時候,聶清舟立刻摔了筆一推桌子站起來,只欲把這個五毒俱全的臭小子罵個狗血淋頭。奈何這人根本不知道在哪裏,而且以這個墻壁的薄弱程度,一旦他指天大罵無疑就是在街坊四鄰耳朵底下唱戲。

聶清舟憋了一肚子火,穿了外套就奔到街上跑步去了。

從前認識周彬的,任誰也要誇一句他好脾氣。他不喜歡與人沖突,就算生氣說話也盡量理性客氣,以免傷人。

不過好脾氣的人也有按捺不住脾氣的時候,真按不住他就去跑步,一圈一圈跑到心情平和為止。最多的一次一口氣跑了十公裏直接累癱,第二天請假沒去上班。

常川初秋的夜晚安靜而涼爽,這座小城並沒有大城市華燈初上人流交織的繁華,店鋪也小,街道也窄,行道樹郁郁蔥蔥。燈光明亮卻離散,在聶清舟飛快掠過的視線裏,迷離成一片光暈,仿佛銀河匯聚在他身邊。

他住的地方地勢高,於是他幾乎是俯瞰街景跑著下坡路,潮濕的海風吹過來,他仿佛要乘風飛起來,就此越飛越高,躍入海天一線中去。

但是不斷翻騰的煙癮就像是掛在他腳上的鉛球,三不五時就“哐嘰”一下給他拽回地面上。

這個沒事盡作死的“聶清舟”,別的也就算了,小小年紀裝什麽酷抽什麽煙?不知道這玩意多傷身嗎?

他這輩子還從來沒碰過煙,居然就要開始戒煙了?

聶清舟仔細一想,他也沒染過頭發,也沒打過耳洞,沒偷過錢,更沒挨過耳光。前主留下的爛攤子多了去了,債多了不愁,也不差這一件。

他忍不住長嘆一聲,轉頭望向旁邊的小賣部,櫃台上那些包裝鮮艷的香煙仿佛鉆石般閃閃發光,從周圍大爺們指間散發出來的裊裊白煙,充滿了誘人的味道。

誘人個鬼!

聶清舟捂住自己的眼睛,捏住自己的鼻子,轉過頭去挑了一條人少的路,調頭往家的方向跑,準備靠意志力磨過煙癮了。

俗話說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他挑了條人少的路跑回家,路的兩邊都是幽深小巷子,連路燈都寥寥,誰知跑了片刻,突然從前面的巷子插進一群人來。那群年輕人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頂著花花綠綠的頭發,肩膀上胳膊上描龍畫鳳的,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

為首的那個人頭上綁著個紗布,又瘦又矮,顴骨突出,走路外八得厲害。他拎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裏順出來的台球杆,看到聶清舟時瞪大眼睛,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聶清舟?”

聶清舟愣了愣,立刻在腦海裏展開了緊急搜索,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就跟倒豆子一樣在他的腦海裏亂竄。不過眨眼的功夫他的臉上風雲變幻,黑得不能看。

簡短地說,這個家夥頭上那裹著紗布的傷,是“聶清舟”上周幹的好事。“聶清舟”平時跟著一個叫張遣的“大哥”混,面前這家夥是張遣死對頭手下的人,兩個人沒少幹架。

好消息是,這個家夥單挑“聶清舟”只有挨揍的份;壞消息是,這個家夥現在帶了一堆人,而且現在的聶清舟,根本不會打架。

面前的紗布男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下意識退一步後,他立刻雙目發亮,舉起台球杆指著聶清舟道:“你小子今天落在我手裏了,兄弟們,給我打!”

聶清舟也不廢話,扭頭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前人挖坑後人掉洞。關鍵是他都不知道前人到底給他準備了多少坑,爬出來又掉進去,爬出來又掉進去,無窮無盡。

在這條人煙稀少的小路上,身後追逐的人發出震耳欲聾的腳步聲,那興奮的聲音讓他完全可以想象自己被抓住後,會遭受怎樣一番毒打。聶清舟在腦子裏搜索這位前任“坑王”的記憶,該如何應對這種場面。

“手上抹點粉……鎬把不容易脫手……打架脫掉上衣防止蒙頭……這都什麽玩意兒!合著他就知道打不知道躲是吧?”

聶清舟恨鐵不成鋼,關鍵時刻一點兒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