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秋千

住的地方在郊區,沿海的別墅群,周圍似乎也沒什麽人住,很清靜。

他們是傍晚到的,按照房東給的路線轉了幾個彎,最後停在一幢小洋樓前——房子整體裝修得很復古,家具都是歐式,有種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風格,但看得出有些地方特意改造過,像是鋪了木地板,床也換了軟床墊和簡單柔軟的床品,能讓住客更舒適些。

二樓還帶了一個朝南的小露台,放了個秋千椅,周圍是吊蘭和太陽花,這個季節還沒開,只有清清淡淡的綠葉,傍晚的陽光落下來,倒是有種閑適的溫馨感。

“以前拍東西的時候在附近取過景,但不是這一幢,”余昧指了指窗外的海景,解釋道,“房東人挺好的,聽說我是私下過來玩,就把這套視野最好的租給我了,說是友情價。”

落地窗外是大片的海,其實隔了一段距離,但因為沒有別的建築物遮擋,望出去還是很空曠,海面映出粼粼的暖橙色,和同樣暖調的天幕融成一片,看起來很溫暖。

看起來和余昧在濱海的住處有點像,卻又不完全相同——那邊是居民樓,環境其實很嘈雜,離海是很近,中間卻隔了不少建築和民居,投影雜亂,加上沒有家具,整體基調都是冷的。

也許很適合心情不好時安靜地獨處,一個人想象死亡,卻不適合居住,“欣賞海景”。

但他畢竟是藝人,要考慮安全和隱私,除了偶爾去濱海,其他時間都住在安保森嚴的高級公寓,還大多是頂層,窗外只有縮小無數倍的景物和各色的天,幾乎沒機會體驗這種一擡頭就能看見尋常風景的機會。

盡管他沒有明說,但余煦還是能感覺到,自家大明星似乎很中意這裏。

“那……等你退圈之後,我們搬到這樣的地方去住吧,”他走到余昧身邊,從背後抱住他,小狗似的把臉埋進他肩窩裏蹭蹭,一邊輕聲道,“像這樣沿海的房子,那邊應該也有很多——等我畢業就再換個城市,徹底離開那裏,好不好?”

外面天冷,下車走進院子的幾步路,余昧還被他“強迫”著裹了條圍巾,柔軟細膩的羊毛料,蹭起來很舒服,就讓人有些上癮。

余昧也沒阻止他小狗蹭人似的癖好,聞言就笑了笑:“嗯,好啊,我也想換個有院子的住處,插花和親手種植物,還是不太一樣。”

近來他的興趣逐漸從插花和養多肉擴展到種綠植上,還訂了一批花苗,等回去差不多就到了,據說這個季節栽下去,養在暖氣房裏,等到開春就能抽枝開花了。

不過那個時候他在巡演,照顧植物的工作大概又要落到余煦頭上。

大概因為最近都在計劃這件事,一想到春巡,他還是下意識地想起舞台事故,精確到時間和位置的細節,還有事前要和余煦交代的事、事後余煦可能有的反應——當然還包括外界媒體和粉絲的反應——這些事樁樁件件地軋過腦海,就讓他的思緒沉了沉。

其實他調整得很快,也沒有表現出什麽明顯的情緒來,但余煦好像還是發現了,環著他的手臂就收緊了些,輕聲問:“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沒有,就是覺得搬家又要收拾東西,挺麻煩的。”他有時候太敏銳,有種小動物似的直覺,饒是余昧習慣了被人審視,偶爾冷不丁地被他戳穿,也還是會嚇一跳。

以前沒什麽事瞞著他,倒也還好,但現在有事要瞞——至少還得瞞幾個月——就像心裏埋了顆定時炸彈,明知道會爆炸,卻還是不想局面太早失控,一發不可收拾。

所幸余煦也沒多問,接受了他這個嫌麻煩的說法,只是道:“沒關系啊,又不讓你收拾,這些小事我來就好。”

但他越是這樣毫無察覺,余昧心裏就越過意不去,有種騙了小孩的良心不安感。

他看著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天,其實很想試探著問一句,如果哪天他橫遭意外,哪怕是可控的意外,余煦會怎麽想。

但類似的問題他問過,余煦會說什麽他也能猜個七七八八——正因為能猜到,這個問題才變得有些無解。

最好的結果當然是他能提前將計劃和盤托出,余煦也能理解,然後支持他這麽去做,但以小孩對他身體的上心程度,明知道他要從兩米高的地方往下跳還毫無意見,顯然是不可能的。

何況余煦這個人,平時無事發生的時候一切正常,頂多比普通人黏一點、控制欲強一點,然而一旦出了什麽事,哪怕只是他工作太忙沒能按時打個電話,都能把自己折磨瘋——他不介意余煦和他置氣,顯露出比常人過分些的控制欲,卻不想小孩自己折磨自己。

好像怎麽選都不能兩全,畢竟這個計劃有風險,連向蝶一個熟悉舞台安保模式、對他身上所有保險和私人醫生水平都了如指掌的人,一開始聽到時也是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