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玫瑰

余昧說自己沒那麽在乎,其實也不算說謊。

至少走進電梯的時候他已經感覺不到什麽情緒了,像是大腦啟動了什麽本能的自保機制,將那些混亂的記憶和情緒都隱藏起來,封死在冰層下,刻意不去觸及。

只是有些生理反應無法忽視,可能是錄後半場節目的時候離許觀玨太近,不得不面對那張臉,錄制結束之後他還是有些頭疼,有種忽冷忽熱的倒錯感。

底下藏著些許模糊的渴求,他也說不清是指向熟悉的信息素,還是別的什麽東西,總之繞不開余煦的名字,隨著電梯上升的過程越來越鮮明,終於在打開門鎖的那一刻燒到了某個峰值。

但余煦不在家——他知道的,卻還是在看到空蕩的客廳時僵了一下,握著門框的手指不自覺收緊些許。

小蘑大概對他的情緒有所感知,湊上來蹭他的褲腿,柔軟的長毛隔著布料蹭過去,溫熱的,卻讓他不受控制地顫了顫,像是被燙到了。

現在余煦在他面前已經不會刻意收斂信息素,空氣裏還殘留著些許溫和的牛奶味道,平時隱隱約約的沒什麽影響,今天的存在感卻格外鮮明。

他伸手摸了兩下貓,思緒很亂,昏昏沉沉的,就循著本能往裏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打開了次臥的房門。

余煦每晚來主臥陪他入睡,待在這裏的時間其實不多,房間裏卻還是留存著不少生活氣息,那股令人安心的牛奶味道。

他走到余煦的床邊坐下,鬼使神差地扯了個枕頭抱進懷裏,像被熟悉的信息素擁住,眼眶就酸了酸,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情緒陡然湧上來,混著那份合同裏零碎的字句,像有什麽東西搖搖欲墜,無聲地崩塌。

那晚的夢和許觀玨白天和他說話時的臉重疊在一起,諷刺片似的,說不清是記憶還是噩夢的延續——他只是一遍遍地回想起那天許觀玨把合同遞給他時臉上純善的笑意,就忍不住覺得惡心。

後悔是件沒有意義的事,世界上也不存在什麽“早知道”。喓邀曜

然而他想起那一天,想起許觀玨念完那些無關緊要的條款,一邊笑著說“我怎麽會害你呢”,一邊看著他簽下自己的名字,心口就堵得難受,忍不住去想如果那個時候沒有被換合同,十年前他就能離開娛樂圈,又會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那年他剛開始資助余煦,應該也不會放棄資助,反而能因此找到一點活下去的意義,去找份工作。

他對自己很潦草,還年輕,也不介意吃苦,錢總是會有的,再不濟就是做個自由音樂人,靠之前積攢下的那些名氣過活,反正沒有合同捆著,隨時都能抽身。

等過兩年穩定一點,就能把余煦從孤兒院接出來,找個節奏緩慢、足夠生活的小城市安家,能正大光明地一起出門,去超市或是別的什麽地方,也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至少不會身不由己,能過一種平靜的、可控的生活——也許不富裕,會很平淡,但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良久,他低下頭,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緩慢地嘆出一口氣,呼吸就已經帶上些許潮意。

等到余煦回家,屋子裏的玫瑰味道已經變得很濃,混著隱隱約約的酒精味,滾燙又躁動,甜得發膩,他打開門時心跳都重了幾拍,幾乎是不可避免地起了生理反應。

但這種時候他總是很理智,只錯愕了幾秒,便大致明白了前因後果。

余昧的發情期應該還有幾天,但這種東西受情緒影響很大,何況是喝了酒——他不確定余昧到底遇見了什麽事,心情有多糟,卻也猜得出和許觀玨有關。

家裏其實有很多酒,別人送的或是合作方寄來的,都堆在廚房門口的酒櫃裏。

同居這麽長時間,他很確定余昧沒有酒癮,一喝酒就頭疼,平時也不會去碰,唯一一次就是那次被爆和許觀玨的緋聞,可能影響整個團發展,才借酒消愁。

會嚴重到他主動去碰酒,大概不是小事。

他定了定神,還是先循著信息素的來源去找余昧,跟到自己房門口時還錯愕了一下,才發現門開著,床上的枕頭被子都很亂,似乎被人翻過。

但他的房間很空,一眼能望盡,余昧顯然不在裏面。

他看到半開的窗戶,心臟都險些停跳,深吸了一口氣才找回些許理智,試探地開口:“妹妹?你在嗎……”

沒有回應,房間裏安靜得近乎死寂,倒是客廳傳來一陣混亂的雜音,似乎是小蘑弄倒了什麽東西。

他也無心去管,打算去其它地方找人,卻在轉身時突然想起什麽來,一頓,快步走到衣櫃前,拉開了櫃門。

下一秒更加濃郁的玫瑰味道湧出來,一只空酒瓶沒了櫃門遮擋,猝不及防地滾落,碎在地上。

余昧低著頭,蜷在衣櫃角落裏,周圍都是他的衣服,似乎也沒有發現他來了,直到玻璃碎裂的聲音炸開,才如夢初醒般擡起頭,茫然的視線掃過地面,又緩緩移到他身上。